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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刺青01

黑刺青01

序章

非常讨厌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

但人为了活下去,必要的时候,不得不做自己讨厌的事情。

“脑组织没有发生劣化的迹象,生理指标也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造成过于严重的后果是你的幸运呢,七。或者说,处理机关的怪物有着优秀的素质?”

面前的医生很令人不爽的笑着,他眯起眼睛,盯着我手臂上的绷带。

“人类的话就少说些多余的话,那样会比较长寿。”用未受伤的另一只手举起手枪,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七,你知道现在的行为的意义吧,和管理者的我们作对下场是很凄惨的。” 尽管有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不知实情的威吓。

感觉不良。

手指自然的扣扳机,子弹通过消音筒,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弹壳冒着青烟落地,发出了几声空洞的回响。

医生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恢复静止。

预想中的脑浆飞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医生只是受到惊吓晕了过去——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这样子的家伙,根本没有死的必要,让他活着承受惊吓反倒是更好的惩罚。

“那么,我回去了,医生。”收起手枪,我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人不爽的地方。

。。。。。。。。。。。。。。。。。。

“失手了找人撒气么?”房间外,一个男人沉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只是觉得不爽罢了,这次太大意了。”手臂被粗鲁的折成两截,现在只是用绷带和木板潦草的固定住而已。

“预定的目标处理掉了吧。”

“它的头部吃了一枪,自主活动的机能应该被完全破坏了,但是回收的时候被预订外的家伙袭击了,很抱歉,没能够把尸体回收。”

“那不重要,只是一具没什么用的尸体罢了,但那个袭击者不可以放过,这边我会叫‘双子’接手,你今天就回去治疗伤势吧。”

“谢谢。”生硬的表示感谢后,我感到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吗?”我转过身,凝视着站立在黑暗中的男人。

“虽然知道你对人类有所不满,但还是收敛些为好,不然被踢出“八相”会很麻烦吧。”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这种毫不在乎的语气上来推测,我可以很轻易的联想到他脸上略带轻蔑的微笑。

“我会有分寸的,不用你多管。”

对话很轻易地结束,而心情的不良指数又创新高。

随便去干些什么吧,首先……得治疗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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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的还真是华丽啊,看来恢复毁坏的部分需要花上一些时间了。”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轻蹙起她弧线优美的眉毛,带着一丝慵懒的语气为我已经断掉的右手进行着损害评估。

“如果要花时间恢复的话我可是很困扰啊,大姐。”

“笨蛋,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开始就不要受这样的伤啊!还有,我可不记得我的弟弟是那种离开了工作就不知所措的勤勉的傻瓜噢;所以,偶尔也得找个机会享受一下人生嘛。”

是,是,亲爱的姐姐大人,的确是人生苦短,不过这种因人而异的建议对我还是少提一些为妙:纳米机械,抑或说是超小型魔术礼装“凤凰之泪”的装载者的寿命视宿主不同而决定,糟糕的连三个月都活不到,而顽强地存活超过一个多世纪的个例也不是没有——虽然我很希望是后者,但就目前的身体安定性而言,属于前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情况啦,要抽空享乐的话可就是实时自杀啊,姐姐,虽然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不过这样的蠢话还是敬谢不敏哦,毕竟你也不是装可爱的年纪了。”可能是有些不满于姐姐那种轻飘飘的想法,完全跳过考虑后果的自己,说出了绝对会让对方火冒三丈的话。

因此,说完话的瞬间,眼角中闪过一道金属的闪光,然后是极轻的一声钝响。

可以让脑袋融化的疼痛迅速的向四周传递,在受伤的手臂上方,是一把刚刚与手臂进行高速而且亲密接触的小巧的金属锤,由此可见,老姐在瞬间产生的不爽立即转化成了带有恶意的行动。

“干嘛啦,这么粗暴的对待病人!”因为残留下疼痛的缘故,此刻我可是完全不想落于下风。

“是吗,只有一只手可动的你要怎样违抗我的意愿呢?这里你得听我的吧。”这次带着危险笑容的姐姐举起了一把手术刀利落,但是带着“再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就杀了你”的气势割开包裹着手臂的纱布,完全没有等待我回答的意思。

疼痛带来的兴奋在一瞬间冷却了……

失败,一头发热地自己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老姐作为我的主治医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如同握有我生命一般可怕的存在——主治医师的所作出的判断,下达的命令,对于装备者来说,有如神旨般正确,完全不存在质疑的理由。

那样,任何的抱怨也只是一种杂音了。

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有什么样的甘苦谈呢,莲。”取得胜利的姐姐觉察到了我并不是因为抑郁的叹息。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关于自己身体的事情,自己却不是最清楚的人,那就很有讽刺意味了。”

“要和我共享检查的资料吗?如果觉得讽刺,也可以使它变得正常些。”她用粗大的针筒吸入一管蓝色的液体,然后慢慢的排出里面的空气,“不过那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臆想出的正常罢了。”

“那种满是字的东西才不要,如果我会接受上面的奇怪数据的话,那才是怪异的呢。”因为不想承认自己会因为那种臆想出的正常而感到安心,我干脆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针尖刺入皮肤,带来瞬间眩晕感的同时,眼前映出的,是姐姐有些妩媚的笑脸。

“这样不是可以吗,稍微的接受一下现实。”

“我可没在幻想。”

“是吗,稍微忍耐一下,疼痛的话也不要强迫自己去抵抗,勉强的话会死的。”蓝色的液体完全注入体内,似乎封闭了手臂的感觉,感觉——冰冷——犹如那一天的死亡。

耳边是机械的轻微震动响声,然后是手臂不由自主的共鸣。

奇妙的感觉,没有疼痛,身体如同被温和的云朵包围,然后,意识离开了我熟悉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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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止尽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周,天空中的阴霾似乎总也没有驱散的一天。即使处于封闭的室内,看着外面潮湿的世界,干爽的衣服也突然变得湿冷起来。

好冷。。。。。

“雨会停吧。看不到太阳的话,总觉得很悲伤。”“那家伙”似乎有着与我相同的感觉。

“也许吧,毕竟雨季也快过去了”模棱两可的回答着,我失神的望着窗外。

“今天,要走了吧。”因为自己的臆断而染上些许畏缩的语气,似乎在替我隐瞒着我拼命隐藏的秘密。

“是。”仅仅回答了这一句,然后我发现,没有可以用来安慰的话语。

无奈的沉默,中间只有不可闻的叹息与抽泣。

“说‘加油吧’或是‘努力吧’也没用呢,毕竟只是不负责任的声援罢了。但是,还是好想听到你这么说。”

“对不起!”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自然的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言不由衷的一句道歉。

“是吗?那样也没办法。”她转过身,蓝色的瞳孔直视着我的双眼。“一直都很喜欢莲的眼睛,因为是像太阳一样的金色呢。总觉得……很温暖。……可以的话……就这样……两个人……一起……”

断续的句子,只是因为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了。虽然懊悔,但我没法想起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眼睛所能够触及的,只有一片猩红,如同血一样的温热。

那是你最初之罪。这样的记忆,只有不断地提醒着我这个事实。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承认了。

“与纳米机械的共容性很不错呢,还是说,因为绝望,对一切都可以无所畏惧的接受了吗?”她的眼睛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我还没失败到那种程度,”轻蔑的笑着,“只不过是把多余的事情排除罢了,这样不轻松许多吗?”

似乎是出于无奈,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不诚实的回答我早就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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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天夜 莲”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了,户籍,名字,以及存在的各种证据,完全的被一场事故抹消了。唯一的纪录只有:事故的那天,连续多天的暴雨,奇迹般的停止了。

那天的天空是洁净的浅蓝,犹如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孩无瑕的眼瞳。

但他还活着,只是被动地舍弃了应该保有的过去。借用“凤凰之泪”第七装载者这个身份,暧昧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只有那如同黄金般的眼睛,从那一天起,就不曾改变过。

这是与她最后的约定。简单但又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

CHAPTER 01 黑之刻印

天气晴朗,干冷的空气,非常适于赖在被子里睡懒觉,即使脑袋里不这么想,身体也是处于完全不想动弹的状态:因为和纳米机械的契合程度已经相当高,所以出现副作用的时候,装备者所吃的苦头也不是一般的大。

体内的“凤凰之泪”似乎处于完全的休眠状态,连一点的波动都感觉不到。这让我感到了一丝的败北感:体内体液的一半以上都被“凤凰之泪”替代了,如果它完全不能发挥作用的话,体力上我和濒死的人没什么两样。

“真是讨厌的阳光。”背过身,以避免射入房间的阳光直射入眼睛。

“嗨,还在睡吗?”一个快活的声音传入耳朵。根据强度判断,说话的家伙就站在床边上。

“啰嗦,不能让养伤的我充分休息吗,你这个无良责任官。”即使用各种各样可以导致失忆的办法折磨我,估计我也不会忘记这个声调过高的声音的主人,吴浩天,“七号”责任官。

“那还真是打搅了呢,不过还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我想这件事应该还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就现在的情况而言。”

“我拒绝。因为完全没兴趣。”

“这么说还真是失礼呢。”那家伙摆出一个端正的微笑,“是不是要我在例行报告上给你多美言几句呢;虽然只是征求下你的意见,不过这是强制任务。你没权利拒绝。”

“差劲的男人。”

“我看是彼此彼此吧。”

于是受伤期间的第一个任务就这样“可喜可贺”的决定了。

今天的太阳,也一如既往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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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说明一下。”在光线还算是柔和的房间中,他递给我一个略有些分量的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因为不知道内容是什么,我这样向浩天询问道。

“搜查报告,警方向我们提供的,虽然是一些相似手法的怪异凶杀案,但被害者个体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而且犯人的行动模式和我们之前的装备者很相似,所以就由我们接手了。”

“与前一阵子的逃脱装备者有关吗?”

“为了延续机能而进行的无差别捕猎的可能性很高,这次逃脱的个体装备的凤凰之泪是试作品,不安定因素很多呢。”

“vol.1.16吗?也许是我多嘴,但这种不人道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再怎么光明正大的理由,用活体实验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过分了。”

“自愿装备的你没资格说这话。”不经意的语气,却正好触到我的痛处。“不过由于这次的骚动,本部那里已经考虑在vol.1.17的安装上使用模拟框体了,全名是:自律型空间战斗框体。如果完成的话,八相的压力也会减轻很多吧。”

也就是说,人偶吗?脑袋里闪过一个不相干的念头。

“你在想什么?刚才说了些多余的话,听一下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不,没什么。。。。。”

“那么,这是本次行动的限定装备,之外的必须品请自行准备。”突然地丢出这样一句话的同时,他掷过一只似乎很厚实的黑色项圈——

“地狱犬的项圈啊,看来这回我要接待的客人来头不小啊。”接过有些过于厚重的项圈,我吃力的微笑着:一旦出现处理机关决定动用可以拘束“凤凰之泪”搭载者的地狱犬项圈的情况,只能证明我所在的组织已经确定了对于隶属于工作部队的成员的处分——不论被处分的对象处于什么样的立场,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机关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执行处分。

“要求你尽可能完好的捕获第二装载者尘之剑,并在那之后根据我的指示与她一起行动。”非常轻松的语气,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于命令的直接执行者而言,这是多么困难的任务。

“如果只是让她和我一起行动的话也用不到这样的手段,组织是不是在判断上出了什么错误?”

“不,应该说,对于尘之剑的处理,他们这次的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情况很复杂,基于保密权限我无权告知直接行动人员更多的细节,你手中拥有的自由只有如何制定捕获的计划。不过我可以解释为什么不让情报搜索官来办这件事:第一,他们的权限无权干涉‘剑’的行为;第二,这是组织内剩下的八相发出的联合敕令,你在敕令中被指名要求进行调查;最后,之前的案件有部分细节与‘尘之剑’有关,与她同期,而且交情不错的你是最佳人选。还需要更多的理由吗?”

“Ash Arkrid吗?那个公主又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被你们发现了呢?”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我这样询问道。

“嘛,虽然这也算是核心情报,不过至少可以告诉你这点呢,arkrid家族的纹章出现在所有上述事件的现场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浩天并没有被我讽刺意味强烈的问题呛到,仍然带着微笑地说出了这样的事实。

“犯人与她有关。”吐出上述的句子,然后保持安静。

“你排除了犯人是她本人的可能哦。”他这样提醒着我

“不可能的,因为她是那个‘尘之剑’,所以绝对不是她。我有这个自信来判断。”

“随便你怎么推测吧,但是,我希望看到她能向组织作出合理的解释,在这之前,好好努力地追逐那位公主吧。”

对话就此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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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的不负责任呢。”将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慢慢舒展开紧绷的肌肉,第一感觉是,想睡觉。

经过了大约十天的恢复,身体的损伤大体上已经修复完成,然而,从受伤后第三天开始的“凤凰之泪”的停滞情况完全没有缓和的迹象,但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身体能力只是下滑到正常人的水平——也许还要略低一些;但四处走动应该没有问题。调查一下所谓的黑幕,估计这点体力就足够了。

到手的资料已经很仔细地看过了:第一起事件发生的时间,根据尸体检验的判断,是在装备者逃脱事件发生后的24小时以内,而判定的第一现场距离发生逃逸事件的研究所不远:稍微知道些内幕的人都会很自然地将这与逃脱的装备者联系起来。

但是有一点不正常,Arkrid的家纹不该出现在那里。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只是一厢情愿的这么相信着。

“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所以只有逃避了,不是吗?”从那时候开始,这家伙就已经在逃避了——逃避作为“剑”的命运。

但现在不是在玩捉迷藏,她如果远远的逃开,我也只有把她捉回来,将一切问个明白:仅仅为了弄清事实。

“让那种笨蛋就范,需要用这么麻烦的装备吗。”现在唯一让我踌躇的,是要不要使用那个麻烦的项圈——毕竟在那家伙面前做这种事很危险。

“因为精神上有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有使用的必要,这是我作为她的主治医生的建议。”老姐是这样吩咐的。

如果是与她有关的建议的话,看来是可以无视了。但我总是有一种危险的预感:如果不照着姐姐说的去做的话,下场会很难看——这已经是屡试不爽了,我可不想再增加一次应验的经验。

算了,只是携带而不使用的话就行了,最坏的情况下也许可以作为最后的王牌来使用。达观的想着,我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遵从我们之间的羁绊,把她带回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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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Ash还是在三年前,虽然最开始的并不是很愉快的回忆,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像傻瓜一样做过的一系列蠢事,却确实地占据着大部分与她有关的记忆,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哦,好怀念啊,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呢。”

像一个老头子了。这样子自我吐糟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开着车。

只是过去了三年,彼此的习性,我们都记得非常清楚。

Case1.如同猎人与猎物一般

初次见面的时候,双方的立场可以说是相当微妙。

作为被追逐,被虐杀的一方来讲,她是一个很好的猎手。

而对于仅仅是在消遣的另一方而言,我是一个很好的猎物。

仅此而已。

所以可以断定,我们之间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强烈到想要杀死对方的相互交错的羁绊。

“真是讽刺,被她所杀死的我还得去寻找她的下落,到时候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呢?”

不自觉地自言自语,独自一人的生活,只有培养出这样的怪癖——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存在:自己提出的问题,真的是自己所可以回答的吗?

用力摇了摇头,把这种古怪的想法从脑中驱逐出去:现在以找到ash为最优先任务,哲理性的问题还是先放到一边吧.

很残酷的将因好奇而思索的自己消除,将心情转换至准备接受冲击的状态——根据某种直觉,我似乎离ash不远了。

我停下车,观察着周围的情景——无目的的游荡了两个小时后,我已经离开有人地区很远,进入无人的山区了。

因为是初夏时分,山中的树木长得很茂盛,灿烂的阳光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与树枝的过滤,只在松软的泥土地面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而周围,是显而易见的违和感:甜的有些发腻的空气中,存在着与针一样细的暗示。

“接近我的话,要做好付出生命的觉悟哦。”在我与那家伙最后一次玩叫做捉迷藏的狩猎游戏的时候,她是这样告诫我的。

而我的回答也异常简单:“被我找到的话,可要有吃我一拳的觉悟啊。”

双方是不是都在开玩笑,我只能知道一半,但另一半的答案似乎很清楚了:

下一次的会面,只会以相互的狩猎为开始,以一方的被猎捕为完结。

那只是一次令人厌恶,但又令人急切期待的,虚拟的会面而已——但是却确实的存在于此。

——我就在这里。虽然只有一瞬,但如同针刺般的思绪穿过大脑,让全身的感官都复苏过来。

喉咙突然变得异常干涸,体内的凤凰之泪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咆哮着,肌肉与神经被动的接收着承受范围以上的撕扯——剧烈的疼痛是说明这种现象的最好症状。

那家伙在这里,而且在等待着又一次的捉迷藏游戏。

“safe point是这个车内,走出去的话,游戏就开始了吧。”没有任何提示,我独断地理解着这个空间中的沉默与凤凰之泪带给我痛楚的含义。深吸一口气后,打开车门,踏进这个随时可能变成地狱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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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变得如同蜂蜜一样粘稠,这使得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不得不去承受更重的负担,为了获得似乎变得凝固了的空气。

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挣扎,身体被撕裂了几处也完全记不起来,但仍可以知道视野内仍是一成不变的猩红;因为加入了令人难以呼吸的杀意,完全丧失的知觉才勉强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灵敏度

我,是否仍以人类的姿态活着仍旧像人一样活着吗?

几乎一片空白的脑内闪过这样的问题,然后被另一个问题所取代:

天夜 莲这个存在,真的实际存在着吗?

生存的实感被消灭得一乾二净,假如存在地狱的话,这里应该是那里的最底层吧。

剥夺了以痛苦感知生存的权利,仅仅是木然的看着自己为了生存而挣扎。

这样子的天夜,已经死去了。

被那个叫做Ash Arkrid的女人,用最简单,而且最痛苦的方式,杀死了。

到此为止。

混乱的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虽然很相似,但我并没有再一次经历那种体会的打算。

今天只是为了找回称为“尘之剑”的那个女人,把事实都搞清楚那样简单的问题——解读的方法只有一个:玩一局有些危险的捉迷藏游戏即可。

不自然的轻笑着,仿佛在享受着这种不正常的空间。

杀死了恐惧意识的自己,却是自己最为恐惧的存在。

因为无所谓弱小与强大之分,无所谓生存与死亡之分——

所需要确认的,只有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所需要排除的,只有错误的答案。

从那一天开始,作为天夜莲活着的“存在意义”,只有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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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的空气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清新,相反的,类似于血腥的甜味更加凝重了。

不希望他人踏足,禁止继续前行,能够做出带有这种意识的东西的人,就我所知道的,好像只有那个家伙了。

“强力的结界呢,仍旧是一样讨厌的家伙。”从腿上的枪套中拔出手枪,明确了自己的敌意后,接下来的就是对于敌人的挑衅了——虽然知道完全没有效果,但是至少要让这个寂静的狩猎场,变得热闹些才行。

余光中闪过一道青白的光,然后是金属被击穿的沉闷响声。

“游戏开始,作为开始的这个焰火还真是华丽。”使用的汽车油箱被击穿,汽油在狭小的空间内一瞬间爆燃,在我的身后形成巨大的红莲。

溅射而出的大小碎片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明显的敌意响应挑衅似的即刻传来。

如同象征决斗开始的硬币落地一样,在余光中的火焰最后一次剧烈地跳跃的瞬间,一直没有回应的凤凰之泪完全复苏了。

血液无视着心脏的搏动,让混合着人造物质的红色液体流向最需要的地方——脑、 四肢、脊髓;然后在体内形成称之为鞘的猛毒——强化着身体,腐蚀着身体——被神所祝福,同时被神所诅咒的魔法。

视野被侵蚀成红色,让所有称为暗示的魔术完全地失效。透过魔术形成的半透明的幕墙,我看到了一个修长的影子。

没有精细地瞄准目标,手指自然的扣动扳机,但射出的子弹却打断了位于身后的几枝树枝,然后穿入我周围的地面。

空间的修正,在我开枪的瞬间将我与她之间的空间切离,替换成我身后的空间——如果一开始就瞄准的话,子弹会很精确的穿过后脑,让我的脑浆喷的到处都是。

“这么久没见还是一样的无聊啊,让猎物自灭可不是什么不会弄脏手的做法。”收起手枪,张开双手,让体内的鞘对空间中的魔力进行修正——这样可以减弱她对空间的干涉作用;但是,似乎也只允许我做到这一步:叫做ASH ARKRID的女性,确实的出现在我面前,并且带着一脸的不快。

“你不也是一样吗,总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絮絮叨叨的。还有,那个没品味的项圈是什么,我可不记得你是有s取向的家伙啊。”和最后一次见面时一样,她依然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长裙,长度及腰的金发很随意地在脑后束成马尾,红色的瞳仁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而此刻所注视的,只是我手中握着的,黑色的项圈——当然,漫溢的只有鄙夷的感情而已。

然而仍旧可以确定一点,敌对的气氛不会那么戏剧性的消除了,因为我的手中,握着用于捕获她的项圈,而她的手掌,仍维持着握住什么东西的姿势。

是那柄被处理机关判定为一等危险品的剑;完全由灵子组成,不具形态的魔剑,作为arkrid家族纹章“剑”的具现而存在的概念武器。

当然,也是曾经刺向我的,屠戮一切的武器。

“有些事情要问你,还有,要感谢一下迄今为止的照顾。”无视掉她的不满,重新抽出手枪,打开保险,

“用那种程度的玩具吗?”她发出咯咯的轻笑的同时,手中的枪支以及项圈发出了奇怪钝响,枪管的大部分以及项圈的一半被无形的刀刃切离,只留下光滑的断面。

“真是的,这支枪很贵啊。”随手丢下只剩下一半的项圈,很心疼似的提起枪身的残端,我眯起一只眼,注视着枪膛内的零件。

“是吗,抱歉了,不过我可不会负责赔偿呢。”

“不负责任的态度果然也没有一点变化啊。”这样抱怨着的同时,视野内的景物被高速的拉近,捕捉到对方动作的瞬间,把仍然可以发射子弹的手枪指向她的胸口,然后扣动扳机。

几乎连自己都险些骗过去的偷袭,最后造成了预想内的损伤——

近距离内的爆音几乎要把耳朵震出血来,有些目眩的耳鸣中,我看到的只有向着四面八方飞溅的金属碎片和在自己手腕上方升起的青白色硝烟。

没有打中目标。

相反的,手臂被爆破的碎片击中,现在无视着本人的愿望流着血。

“这样乱来的作战你也想得出来,作为对手而言,变得粗野了呢。”耳朵还没有恢复机能,但是还可以勉强听到她的声音。

“接近骄傲的公主要有付出生命的觉悟,我记得有人几年前是这么说的哦。”

“那么,还要继续吗?再给我杀掉一次?”

“真遗憾,虽然有觉悟,但我不认为我会被你再杀掉一回,搭档。”虽然有些犹豫,但我还是说出了那个原本显得十分自然的称呼。

“那么,结果是什么呢?你就这样乖乖退场,还是我被杀掉?不管是哪一个,我都只能说,别开玩笑了。”无法体认的细丝,抑或说是异常危险的魔剑——ash blade不知何时缠绕住身体,只要她有动动手指的想法,我就会立刻成为这里树木的养料了。

“考虑一下第三个结果怎么样,回来做我的搭档吧。”虽然不负责任应该是ash擅长的领域,但此时此刻,我却说出了相当不负责任的话。。

“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我杀了你吧,世界上少掉一个笨蛋也是好事情。”完全的不屑一顾,看上去是这样。

“交涉破裂可不好吧,虽然交战的话可以用武力让你屈服,不过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看来对于说服我有很大的信心呢。不过我可没心情听什么长篇大论,真遗憾。”

“至少是和arkrid家族有关的事情啊。”

“……”

“……咔咔咔……”

短暂的沉默后,是她有些神经质的笑声。

“和arkrid家族有关的事情吗,对于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要求我回去做你的搭档啊。”

“立场什么的,最开始就不需要。”迅速的转身,抓住身后来不及跳开的她的手腕,然后是惯例的微笑,“这可不是什么对等的要求,这只不过是对于随便逃走,结果还在捉迷藏游戏里输掉的ash arkrid小姐的命令啊。”

Case1.5 after

“唉~~~”这是十五分钟内听到的第十七次十分不甘心的叹息声。

“看来还不是结束的时候啊,我们之间的姻缘。”

“不要讲得那么恶心,只不过是稍稍把你当有常识的人来对待,没想到作出那样没常识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的话,你就变成十几片肉片了!”

“不过还真是没长进呢,‘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战法也要考虑好距离嘛,居然躲在我手臂够得到的位置。”幸灾乐祸地笑着,然后头上吃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别把我和你这种笨蛋相提并论!”

Case2.再组成

“还真是令人怀念呢,你的房间。”用非常豪爽的姿势霸道地占据房间里的唯一一把椅子的她,让人无奈的态度果然还是令人感到怀念。

“叙旧什么的还是先到此为止吧,说起来,只要莲扯上和你有关的事情,他身上总是会这样伤痕累累呢。”作为同样没有椅子坐的同伴,倚在门口的老姐颇为不快地说道。

“要怪去怪他自己好了,因为是没常识的笨蛋,还喜欢随便照顾人,所以才会反复地受伤啊。”虽然霸占着唯一的椅子,但ash还是小心地用医用酒精清洗着我被炸裂的枪械碎片划伤的手臂。

“的确是呢,没常识还总爱照顾别人的笨蛋。”像是呼应ash的说法,一直保持紧绷表情的老姐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除了无奈的举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尴尬地表示投降外,我没法做出任何辩解。

老姐与ash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共同语言的一对,但是对于我个人的评价,她们倒是得出了相同的结果。

因为他人而不停的受伤,以及没常识的笨蛋。

虽然我完全不会认为那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那么,谈一下工作的问题吧,浩天也快要问我索取答复了。”我在手臂上的一块较浅擦伤处贴上创可贴,然后这样说道。

“八相的问题啊,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呢?”老姐似乎很有工作人员的自觉。

“不用了,因为我也处于问题的外部,所以就算旁听也没什么问题的。”我制止了准备离开的老姐。

“所以,和我说一下arkrid家族的事情吧,我可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仍然对我的劝诱宣言有所不满,ash带着些许的醋味说道。。

“连续杀人事件,并且与ARKRID家族相关,用被害者的血绘成的“尘埃的纹章”,在每一个事件现场被发现,这样你能明白了吧。”

“那样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回答只有一句,非常的简短。

“我明白,但是,与凤凰之泪和处理机关牵扯上关系了。作为‘八相’的我们就必须把问题搞清楚,这是我们的立场所在。”

“是吗,只是作为局外人的立场啊啊。”她低着头,披散下来的金色长发阻断了我的视线,只是安静地坐着,让他人无法捉摸自己的想法。

“真相这种东西,不管有没有勇气去面对,我们都必须知道吗?”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后,她终于抬起了头,那样的问题里,混杂着似曾相识的忧郁。

“我们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决定成为八相的那天,就不可以后悔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再逃避了。”

用力地抓住准备转身逃开的她的手腕,近乎于恳求的说着。

“所以说你是笨蛋了。”突然用力地甩开我的手,然后重新摆出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可不是那样纤细啊!”

“我也不是那样迟钝啊。”报复性的回击,然后伸出了右手:“欢迎回来,搭档。”

与那天一样,伸出的手掌只有迎接到一记轻轻的击掌;“我回来了,莲。”

没错,我们的再会,一切都遵循着那天的轨迹。

另一个约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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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h的场合)

从莲那里听说的所谓上层听证,最后还是没有发生。

甚至没有让我解释脱离八相的理由,同时也没有说明如此大动干戈地把我叫来的理由,我便很快恢复了作为战斗集团“八相”成员的身份。

虽然间接反映了上层那些家伙们的焦急情绪,不过在我看来,只是让我和莲的那场战斗变得很愚蠢了。

如果能够再做出选择的话,我可能会选择和他一起去咖啡厅喝杯红茶,然后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来交换分别的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吧。

但是,过去的东西,没有办法从头再来。

但对于过去的悔恨,往往会持续到现在,并且干涉可能的未来。

现在所处地:伦敦市郊,最后一次虐杀事件发生地。

当事者的尸体已经被警方的鉴证课带走,但通过莲手头的照片至少可以了解到那到底有多少令人印象深刻:全身布满了很深的利刃切割的伤痕,体液几乎被抽干,虽然只有这两条就足以将这归结为典型的一般装载者的失控案例,但是,那也必须是在把已经成为案件特征的那个纹章排除的前提下。

由于血迹的缘故而变成褐色的圆形纹章,其主体由衔尾的蛇和长剑构成的粗糙壁画,但是还是可以确定那是ARKRID家族的纹章:衔尾蛇表示力量的循环,而穿透蛇身与蛇头的长剑代表了对于力量的征服——对于构筑世界的元素——以太的驱使能力。

虽然很讨厌再一次陈述家族纹章的含义——因为它,ARKRID家族毁灭了一次:但是却不得不向眼前的这个男人说明。

仅仅因为我们是再度组成的搭档这样简单的关系。

连自己都无法确定时限的关系,但是却可以于现在毫不犹豫的与他一起行动。

连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也许并没有什么理性的答案;如果要讲理由的话,也只是“我想要留在他身边”这样完全无理的理由。

尽管已经逃开他三年,但是再一次看到他金色的眼眸时,我就知道没有办法拒绝了。

因为我曾杀过他一次。

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只该有憎恶吧。

但是,为什么我们仍在一起呢?

只是为了向“她”赎罪吗?

…… …… ……

“喂~~~别站在那发呆了,不然要把你当凶手捉去了!”我拍了拍ash的肩膀。

“啊,抱歉,有一点水土不服,精神涣散了。”虽然完全不像是那么一回事,但还是无视一下吧,毕竟回忆这种行为总是会让人有些伤感,何况是那样不好的回忆。

“太累的话就先回旅馆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好了。”

“没问题的,只要在车上闭上眼睛养养神就行了,不用太担心。”虽然语气和气色都不像是不用让人担心的样子,但是太过接近的话,估计会发生更令人担心的事情吧。

“是吗,那么今天的行程就不作变动了。”

“麻烦你了。”

。。。。。。

称ARKRID为家族,在现在看来,是需要修正的,因为继承了ARKRID这一族姓的,在这个时代,只有ASH一人了。

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事才会使那家伙现在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我认识她之前,过去的差不多大半个世纪里,她一直是作为一个赎罪者活着的。

原因很简单,按照她的说法,作为被害者的ASH ARKRID,同时拥有着残杀ARKRID家族的加害者的身份。

亲手将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杀害,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而且那家伙,没有后悔的理由,只有不停赎罪的义务。

因为前者是为了所谓的多数人,而后者则是为了自己失去的家族。

无论如何,作为ASH ARKRID的个体的经验,只是在更明显地证明着人类种的自私。

“莲,讲一下你家里人的事情吧。”坐在后排的她突然这样对我说。

“很麻烦的经历呢,而且也没什么有趣的部分。。。”

“好了,只是让你讲一下,不用在意听众的感觉。”从语气上判断,应该是在生气吧。

“了解,不过不要睡着哦,让唯一的听众入梦可不是什么光荣的评价啊。”

从脑中搜索着关于家族的断片,然后按时间顺序排列,组合成通顺的句子后复述出来,简单的故事就是这样出产的——

Case.3 无意义的回忆

(莲的场合)

如大多数人所见,在二十岁之前,我至少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成长起来,没有任何不愉快的回忆,也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回忆,生活如冷掉的白开水一样平凡而且无趣。

但是在某一天,这样的生活突然变成了一种奢望。

更重要的是,世界上“有些事情”的发生,完全是必然的。

一点假设的余地都不存在。

实际上,没有不愉快的回忆这一条,是有待商榷的,因为在二十岁之前,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父母,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尽管排除掉血缘的问题后我与所谓的家庭仍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是也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淡薄的关系,只有留恋的必要,但却没有珍惜地价值。

所以我加入了处理机关,不,这种说法还是有少许的偏差,我只是作为处理机关的所属财物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一切都为了二十年前就付诸行动的“凤凰之血”计划。

实验用的专用容器,这就是我的家人给我下的定义——虽然很残酷,但是现在也可以很坦然地接受下来:因为将自己当作容器养大的人,现在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与ash是同样的存在,为了不用去后悔的理由而将家人一一屠戮殆尽,只是我不用去赎罪,因为已经被杀死过一次了。

我没有在憎恶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因为一开始就知道那样的感情是无力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杀掉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能最终为自己的孩子做一件好事,理由非常之简单,但是也是极端的自私,如同响应他们的自私一样。

所谓的家人,现在也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罢了。

“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个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变态的杀人狂呢。”她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这样评论着。

“我那个时候可是很想用变态的方法把你杀掉呢,虽然失败了。”有些丧气地回击这么具有攻击性的评论。但是,事实的确是那样。

“作为一个笨蛋而言还算是伟大的志向,不过多多努力吧,再过一百万年,也许是一千万年,这个愿望可以实现吧。”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算了吧。”无奈的耸耸肩,然后在脑中将故事继续下去。

“作为这样的存在,这样的生活,现在幸福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一直活下去的话,也许会有答案吧,虽然几率很渺茫。”

“笨蛋。”

恋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是因为在游戏的开始,我就选择了错误的选项。

对准自己的右眼,然后扣动扳机,借助左眼残余的视力,我看到了硝烟的轨迹慢慢地消散在红色的背景中。

…… …… …… …… ……

“游戏结束了。”

“你,想要活下去呢。”

逐渐空白的意识里,只留下了恋简短的留言。

即使伸出双手,也有无法抓住的东西,在那一刻,我稍微有些明白了。

对于分离的两人而言,那种距离,即使拼命地去追赶,也无法拉近分毫——绝望的定义,也只是这样的问题吧。

活下去,也仅是让这矛盾变得更加刺目,所以在一开始,恋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必然性,有的时候是要用一生的时间去诅咒的。

因为这种必然,一定会让你憎恶自己的无力:即使做出所有的假设,但是存在的答案只有一个,不存在更改的可能。

信仰这种东西,在现实面前,是异常脆弱的。

所以现在才会借用“弓”这个称号:遵循着“光沿直线传播”这个简单的原理,将目标与准星重合,然后扣动扳机,打中一切我想击中的东西——只需要遵循着已有的现实即可,不管那个现实有多么的荒谬。

这样的自己,也许是堕落了吧;重重地摔在了叫做命运的齿轮上,然后做着永远都没有结束的轮回,相信着恋已经消失的事实。

“真是难看啊,只是一个完全不可靠的事实会让人这样难过吗?”ash突然的发言切断了混乱的思路。

“啊,你刚才讲什么了吗?”故意装作没有听到。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某个男人那种完全没有根据的妄想而已;存在可能性的话,即使知道事实会变成那样,我也一定会尝试的。“事实”没有发生之前,现实也只是一种假设吧,所以就不可以把信念丢掉。”

完全是送给在场的某人的一句忠告,而且似乎不得不收下。

“很好的教诲呢,是前人的经验吗?”

“算是吧,在“底下”拼命挣扎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一丝幻想去争取的。”

“不错的论断呢,”稍稍的停顿了一下,“不过一直忘记问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我的思想的?”

“几分钟前的事情,因为一直很好奇,莲一直在想些什么,现在稍微明白了。”无所谓地笑着,也许只是因为我自己的故事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关系吧,但是——

“是吗,那么就不要再深入下去了,如果不想被我杀掉的话。”绝对命令的语气,仿佛自己可以将这个世界否定掉一样。

对话与回忆,似乎哪一个都无法继续下去了。

Case. 4 交涉与再逢

作为基本的组织与组织间的来往规范,就是在事件发生时,着手调查前,必须和当地的管理者打一声招呼。

不留下“我们的行动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谦逊的印象,在完全陌生的地区进行调查只会使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泥淖罢了。

所以到达伦敦后,排在检查现场之后的第一要务,就是赶去和伦敦的“管事的”打一声招呼。

但是,让我感兴趣的,并不是交涉这种程度的东西,而是“和谁交涉”这个问题:

“伦敦的市警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有拜托这方面的专门组织了,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只要表明我们的立场与要求就足够,不要说多余的话。魔术协会可不是什么下三滥的表演魔术的业者。”二十分钟前例行联络时浩天说的话,我又一字不漏地向ash复述了一遍。

“是有组织的魔术师团体呢,而且偷偷摸摸的活动已经持续超过四百年,真是让人不爽。”

“ASH,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立场,就某种意义上讲,现任魔术协会的领导者可是你的后辈哦;没有一点前辈的矜持,我们会很难堪的。”

“与其说是让人尊敬的前辈,不如说是让人垂涎三尺的极佳研究对象吧——作为不完全人类的我,以及装载在我们身体里的东西——TEARS OF PHOENIX——超小型的魔术礼装,对于那班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家伙而言,这些是最好的饵料呢。”

只有在牵扯到魔术的问题时,这个家伙的心情会变得格外的差——毫无疑问,这是ASH绝对不想和我共享的秘密——关于Arkrid家族是如何破灭的故事。

“总之,不要说出太过分的话就可以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

…… …… …… ……

然而,之后的展开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们按照预定的计划行动——号称世界上所有魔术师归宿的魔术协会只派出了一名联络员。

而他的样子,也只可能适合平凡这样的修饰语了。

但真正让人不满的,却是接下来前往联络点的旅途。

无谓地选择绕远的路线,甚至在相同的路线上兜上两圈,将应该只花数分钟的旅途夸张地扩大到近两个小时的向导,最后在一个漆黑肮脏的小巷前停了下来。

“我只能陪伴二位到这里,之后只要耐心等待即可。刚才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但是希望你们可以谅解,因为不得不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最后祝两位好运。”

非常有礼貌的告别方式与异常出乎意料的目的地,以至于我不知到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响应对方的道别。

“麻烦您带路真是不好意思,的确是非常难忘的旅程,我由衷的感谢您的诚恳与热情,谢谢。”ash毫不做作地说出以上表示感谢的话语,完全没有不协调的地方。

“和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表现不同呢。”低声地发表着自己的感想,然后突然感到侧腹受到的沉重打击——短距离内高速的肘击——仅用想象就知道非常之痛苦了。

“你干什么,突然冷不防的……”抱怨仅到中段就被她接下来的行为打断了。

右手的四指弯曲,形成握住什么东西的姿势,当然,此时她的确握着什么东西——换言之这并不是什么友好交谈的前奏。

“看来对方完全不抱有诚意呢。小心些,现在玩吐糟游戏就有些不合时宜了。”空气的流动变得急促起来,极细微而又极高速的风掠过身体,在她的手中汇聚成几乎不可以用肉眼捕捉到的魔剑——ash blade。

完全由Ether构成的框架,填充以极难捕捉到的灵子,对于物质及空间的破坏都是绝对的概念武装。即使与这样的东西交错过数次,现在处于一旁的我仍旧感到一丝的恐惧——只有被猎枪击中过的狐狸才会懂得猎枪的危险,这样的道理,用于说明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但是,事实仅限于此。

“如果说是开玩笑的话,那只能说你们找错对象了” 伴随着这样的语句,ash blade向外散发着淡淡的苍白光芒,完全不可见的剑身,也在这个时候,慢慢的显露出来。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去描述,ash所做的,仅仅是将剑举过头顶,然后轻巧地斩落,剑身的闪光只在在空气中划过了一道苍白色的扇形。

而下一个瞬间,周围的景色像坏掉的工艺品一样龟裂着,静静的崩坏成无数的碎片,空间的断片如同玻璃碎片一样闪着光,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还没有正式见面就使用这种侵蚀精神的结界,虽然是慢性的侵蚀,而且手法拙劣到一眼就能看穿,但是这么看来你们也没有什么诚意和我们合作吧。”

“完全不是这样,小姐,我们只是想测试一下要求和我们合作的两位代言者的实力罢了,现在来看,似乎初试是通过了呢。”

视线回复到正常的状态:所谓的“结界”被破坏后,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大的有些空旷,用黑色的大理石建成的大厅。而回答ash质问的“那个人”,现在似乎就处于我们视线的正中央。

相当高大且健壮的男性,皮肤被剧烈的阳光染成了深棕榈色,虽然这个人的体格完全可以与某些饱经锤炼的特种部队相媲美,然而他却像故事书里的魔法师一样穿着带有足以遮挡视线帽子的黑色法袍,而且在亚麻制的法袍之下,我看到了微弱的金属反光——在那轻薄的法袍之下,应该有着厚重的甲胄吧——和我想象中的魔术师形象大相径庭。

“NO. 14本部执行官,”Lightning Lancer” John Brown,现在接受了协会的指示,对两位进行第二轮的测试,希望两位能够全力应战。”

完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就像一个人偶在重复着预先设定好的录音一样:非常的另人讨厌。

“喂,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做这样莫名其妙的测试啊!只是来打个招呼,我们可没有兴趣陪杂鱼玩。”ash举起了ash blade,“最好是快点消失,不然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哦。”

对方几乎完全没有响应,唯一可以称为回答的,仅仅是单调的“请两位全力迎战”而已。

“切,真是无聊,莲,这家伙交给你吧,反正你也很想痛扁这样的家伙吧。”僵持了几秒后,ash放下了“尘之剑”,“再说,我可没兴趣和小看我的对手打。”

“还真是任性的家伙呢,但是,对于冷冰冰的家伙,我也是一样的讨厌啊!”

从枪套中取出手枪,卸下已经装好的9mm弹药,然后装入盛有对魔刻印子弹弹夹,拉动枪栓,确认上膛无误后,仅仅作为一种习惯,我这样说道: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被我击中啊,我会给予的怜悯,价格可是很高的啊。”

然后,我所需要做的,就是让准星与目标重合,随即扣动板机——子弹与目标进行暧昧不明的接触的瞬间,也许就结束了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弹壳内的火药在枪膛内爆破,肩膀承受住后坐力的瞬间,视线被突然进入的刺眼红色浸染了。

但是,那并不是我所期望的“解放”。

“凤凰之泪”完全违背了我的意志,杂乱无章地在身体内生成了“鞘”,多余的力量在不适当的地方高鸣着,完全忽视了身体的指引,仅仅是在体内进行着无目的的破坏。

好冷……

虽然可能只是幻觉,但无法抵御的恶寒正在从身体的各个地方流出,像粘稠的胶一样慢慢的将自己吞噬着。

感觉神经被破坏了,循环系统和呼吸系统大概还没有问题;虽然没有痛感,但是内脏的大半应该已经被鞘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吧;肌肉与骨骼也在表现出衰亡的症状,再过五分钟,不,也许不到三分钟,差不多就会到达界限了。单纯地凭借自己的观察与已有的经验,我冷酷的判断着自己的极限。仿佛这个死亡并不属于自己。

“看来要制止是不大可能了,不过还真是不甘心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崩坏。”很可惜,脑部并没有完全受到“鞘”的影响,但是最后的想法,只是无聊的抱怨而已。

完全没有思考如何去求得生存的余地,连“想要活下去”这样的念头都舍弃了,所以到最后,都没有办法与“恋”再见上一面。

因为阻挠到最后的,仅仅是自己啊。

视线在下沉,看来肉体已经被破坏到无法承担自身体重的程度,而我已经完全无法体会到身体被破坏时所带来的痛苦了——唯一可以确认自己仍旧存在的证据,是绝对无法忘记的,血红色的视野,以及想要将敌人彻底击溃的,狂暴的杀意。

还在,那家伙还站在那里,像一个没用的人偶一样呆呆的伫立着。

“看来第一发的射击没有击中啊。”粗鲁地喘息着,然后像野兽般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样就够了,只要有可以打倒的对象,只要有足以撕裂的对象,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忘却,哪怕自己正在死亡这个事实也一样。

…… …… ……

…… ……

……

“我,希望看到恋随着自己的心意起舞,但是,不可以是这一回。”

因为那样就会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所以会拼命的挣扎。

直到最后一刻。

……

视力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彻底失去了,如同突然拔掉电源的显示器一样;面对着彻底的黑暗,失去了目标的自己,可以听见沸腾许久的杀戮冲动慢慢冷却,然后碎裂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自己的耳朵捕捉到了声音。

那个自己相信绝对不会再听到的,另人怀念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Ren。不介意我与你共舞一曲么?”

“非常乐意。”应该回答的答案,即使经过再多的假设,也只会存在一种。

简单的肯定就足够了。

月神 恋,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的另一个自己,现在,就在这里。

仅属于“弓”的圆舞曲,已经结束了漫长的前奏,现在,是时候踏入华丽而又狂乱的舞步了。

Case.5 弓之舞

“要对付的是这样的家伙吗,作为初战可真是不错。”恋与我共享着视界,然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只是像人偶一样的存在,充其量只是野狗程度的威胁罢了。”重新架起枪支,将准星对准对方。

“那么,就按照你的心意,自由起舞吧。”

手指反射似的扣动扳机,承受住.45口径子弹特有的后坐力的同时,腿部的杂乱组合的“鞘”开始活性化,并且极有效率的展开重组。

身体的重心本能地压低,如同四足的猛兽进行狩猎一般,视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高速的向前滑行着。

重新对目标进行瞄准,除对本体进行射击外,同时指向对手可能逃逸的方向进行拦截式的射击。

由于装载的是概念武装化的弹头,常识上来讲,只要对方吃到一发,无聊的游戏就结束了。

当然,前提是对方遵守这样的常识。

突进过程中射出的子弹,以及突进开始前的干扰射击,仿佛都撞击在无形的墙上,弹头剧烈地扭曲成团,如同外形奇特的石子一样跌落在他的面前。

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情况,虽然有一个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魔力流动,但是没有咏唱的迹象,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不,这样说还有些欠火候:因为空气中除了浓郁的硝烟的气味外,还有一种奇特的焦味。

“这个是碳粉烧焦的气味,为了让不容易被电流击穿的空气变得容易导电吧:充满电流的空气团,作为防护用的铠甲而言,抵御手枪子弹这种程度的攻击,实在是轻而易举。看来我得收回刚才的偏见,对你表示敬意才是,Mr. Brown。”恋毫不在意地借用着我的身体。

“你……是谁。”虽然依旧是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但是至少可以确定,对方有一丝的动摇了。

“能够看到此身的异常,那么应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了,莲的判断力还要再加强呢。”

“喂,不要在那玩古怪的角色扮演游戏了,不好好对付敌人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听到了ash相当不耐烦的抱怨,但是,实际的情况可能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

“要不要告诉她呢,关于被她杀死的这个‘月神恋’的存在?”相当讽刺的口吻,甚至微微的带有一丝恨意,而且完全无法解读。

“无谓的复仇是没有意义的,既然你仍旧活着,那么就没有复仇的理由了,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断然的拒绝,然后将视线移向回复沉默的“雷电”。

“多余的对话到此为止吧,如果打倒你来换取与协会交涉的机会是允许的话,现在你只需要祈祷就可以了!”

根本没有照准,当宣告终止的瞬间,手指反射似的连续扣动着扳机。

弹仓内剩余的子弹全数撞上那一堵肉眼不可捕捉的雷电之墙,几道微弱的蓝色电弧闪过,然后是弹头坠落于地面的清脆响声。

从容地卸下子弹耗尽的弹夹,然后换装.45实弹:虽然好像只是在做着无用功,但是,刚才的射击已经让我确实地理解了对方防卫的原理,接下来只需要进行修正和破坏就足够了。

“鞘”集中在持枪的右手手腕内,无法避免的副作用产生了如同针刺般细微的痛楚,反复地刺激着身体——只是在提醒着我这样一个事实:

“支付代价的话,变成神或是恶魔都是你的自由,在那之后,用你的概念来构筑世界吧!”

那个代价,就算是变成神,抑或是变成恶魔也无法挽回。

…… ……

“Tearing Phoenix Does Not Cry.”默认的初级解放暗示解除,对世界的干涉开始。

…… ……

代价是,交出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所有法则与准绳,作为世界之外的世界而存在。

不代表这个世界的意识,也不代表生存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灵长的集合意识。

仅仅作为个体而存在,脱离了这个世界法则的束缚,但终究将在无限的平行域中归于“起源”的,注定孤独的某一个世界的意识。

…… ……

手指感知着扳机回馈的压力,然后在脑中绘制出空想的框架——这个世界内仅存于一息的法则。

上臂有效地压制住后坐力,与脑内构思的法则一致,弹头毫无阻滞地穿过我与他之间空间,确实地击中了对方的身体,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没有击穿最后的护甲真是可惜,不过既然能做到这一步,之前也是把对方身体上的护甲计算在内吧,看来对方的神秘还没有能完全理解吧。”恋并不是很在意即使修正了法则也无法将敌人击倒的这个事实。

“至少击破了那个令人不爽的魔术,下面要做的只是去处理掉那个金属的人类罐头而已了。”重新压低重心,准备进行第二次加速。

“完美……尔等的实力……适才的攻击……实在是……令人欣慰;此身……终于……可以一战。”

仍旧是干涩的发言,但是就内容而言,似乎刚才的攻击也是测试的一部份,而且从他的角度上来看,“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无法对他造成伤害的。

换一句话说,就是被小看了。

“啊,这句话以前漫画里看到过,真的有人会说啊!”ash似乎完全置身事外似的感慨着。

“的确是吓了一跳啊,那么,奇怪的魔术师先生,请问你的实力如何呢?”

枪口的延长线外15厘米处,是那家伙的额头正中。

一句话的长度,就“从近十米外接近对手,并且用手枪指着对方的额头”这个过程而言,已经有了三倍的余裕了。

手指稍用力就可以让.45的子弹烧穿他的脑浆,把他变成非常无趣的尸体。

但是我并没有去扣扳机。

对方仍旧处于完全沉默的状态,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问一个问题可以吗,魔术师都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走才会上这条道路的吧。”

没有回答。

“今天将于此地如此的死去,没有任何的遗憾吧。”

没有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就这样子结束,可以吗?”

言语的回答被青色的雷光代替了。

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了耀眼的雷光后,足以让骨头融化的疼痛与麻痹感就贯穿了全身,意识在最开始的一瞬被击成无数的碎片,然后,连自己的肉体也会被这雷光化为焦炭吧。

回答是“NO”。

法则的框架仍驻留在脑中,只需要如同涂鸦般的一笔,一切已成事实的假设会重新变得没有意义。

没有任何异议,仅借用意识随意存在的一片碎片,即使是再具有决定性的事实都可以推翻。

因为可以用于束缚自己的法则,已经成为交换的代价了。

“不可能……为什么……还能活着……”干涩的语气,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一丝的感情——微量的恐惧与大量的惊讶。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名为毒药的力量充斥着全身,仿佛刚才的疼痛与麻痹如同谎言。“如果还要继续以上的游戏的话,请随意。”枪口的指向毫无疑问的对准对方的头部,而二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一丝的改变。

“这么近的话没理由会射偏吧,如果想要非常没有意义的死去的话,现在就让你解脱。”

枪口的延长线上,是随时会被我杀死的某人。

与此同时,意识被某种感情侵入了。

瞳孔因为兴奋而剧烈的收缩着,喉头因为感受到令人癫狂的甘甜而吱嘎作响着,肌肉与骨头被过剩的力量舔舐着,向脑传输着“杀吧杀吧杀吧”的嚎叫。

是那种人类所无法承受的欢愉。

杀戮冲动。

我犯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错误。

一旦举起了敌对的弓,多余的语言只会成妨碍。

一开始就毫不留情地将敌人撕成碎片,就不必承受多余的痛苦了。

狂乱的感情支配了思维。

双手化为了屠杀的利爪。

自己无法抑制的冲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削除。

服从自己的欲望,让温热的鲜血洗清污秽的本性

…… …… …… …… ……

(转为ash的视点)

莲的样子很奇怪。

对方的魔力含量并没有高到可以对他构成威胁的程度。虽然一开始的雷电护壁有些棘手,但是在防御被击破,至近距离内决死的一击又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的情况下;那个执行官对于莲所能造成的伤害,只是路边的野狗程度罢了。

但是他在恐惧着,恐惧着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东西。

他的身体在颤抖,但是颤抖的频率越来越低。

而呼吸的声音却在变得粗重,变得越来越像受伤的野兽的喘息。

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三年前的猎杀游戏,会在这里重演。

声音在耳朵里重复着,虽然并不真实,但是满是嘲讽。

如果变成那样的话,就用这柄剑,将他……

Ash blade的坚实质感在手心确实的体会着。

剑柄之上,可以感到一丝混乱的搏动。

假如存在那个“如果”的话,我会……

静静的在心中立下了某个誓言。

以此诅咒之身刻下的,绝不可背弃的誓言。

(转为恋的视点)

“干涉者”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强了些。

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绕过“抑制力”来干涉这个世界的法则,但是毕竟是世界对于世界的侵蚀:如果作为世界容器的肉体本身无法把握平衡的话,很容易在世界交汇的边缘湮灭掉。

幸运的是,制作这个身体的人早已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个身体里写入那样的术式:

“已经既定存在的物体,被非正常的消灭就是不合理的。”极其简单的咒文的内容,实质只是一个判断而已。

如果此身被世界的交界所湮灭,那么就会在这个世界内构成一个矛盾,修正矛盾的唯一方法是:使用“抑制力”来维系这个身体。

“歪曲这个世界,但又受到世界庇护的孩子,需要寻求的,只是前进的道路,以及寻求目的的方法。”

这是当另一个“我”——天夜莲尚沉睡在昏暗的培养槽中之时,那个培养槽内所镌刻的一句铭文。

虽然已无法理解制作者的用意,但是,这是我们所学会的,第一句人类的语言。

“那大概是一句诅咒吧!尽管不知道是诅咒谁。”失去自己支配的身体的那一天,他这样笑着和我说。

即使身体已经被自己的造物吞噬的支离破碎,但他仍旧笑着。

完全没有用意地笑着——就像是那一无所有的“开始”一样。

然而,我竟然完全没有考虑到,噩梦是会无数次重演的。

只要“莲”试图再构筑世界的法则,猩红的帷幕就将缓缓拉开。

因为那是最初之罪,是将我们束缚于此身的“抑制力”。

在深红的血海中拼尽全力的挣扎,将已经经历的噩梦无数次的重演——赎罪的方法,如此的简单,而又仅限于此。

如果说这是讽刺的话,那么我们只是可悲的结果而已。

利爪划破空气,撕开皮肉的触感诚实的传递过来:无法直视的噩梦,通过天夜莲的感官完美的在我眼前重现——即使看到的景象宛若幻影,但是指尖温热的触感却在不断的重复着告诉我一个事实——双手沾满鲜血的天夜莲,现在只是一个为了赎罪而享受杀戮的杀人鬼而已。

一切的发展,只是在等待一个结果的产生:

像三年前那样,被那个金色的歼灭者抹杀,以离别为代价再一次的重生;或者是任由自己崩坏,在接近破灭的边缘找到融和的可能性。

结果早已经摆在眼前,现在需要一个选择,尽管哪一项都不是最完美的。

那么,你会选择哪一项呢?Ren。

(转回天夜莲的视点)

比自己刚才的视野还要艳丽的鲜红色,慢慢的从指尖向身体的各个部分开始蔓延。

并不是因为失去自我而开始杀戮,当自己的手爪抓破连自己的子弹都无法击穿的铠甲时,我自己完全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将面前银色的魔术师以最确实的方法破坏,直到连一丝毛发都不剩。

然而异常的是,自己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但身体却在回应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变得更加的暴躁,无法捉摸。

单方面压倒性的实力差让魔术师的铠甲变得支离破碎,因为利爪的舞动而四散飞溅的他的血肉,在这黑色的圆形大理石大厅中印下了极为残酷的舞步——陪伴着狂暴的弓一同起舞的,是他逐渐磨损殆尽的生命。

结局已经不会改变了:名为lightning lancer的这个银色的魔术师,将会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并没有感到悲伤或者是恐惧,除了失色的视野让我有一丝不安外,唯一让我惊讶的,只有魔术师那过于顽强的生命力了。

他身体的一半被无视法则的利爪化成了碎片,从伤口流出的内脏,像绶带一样悬挂在残破的铠甲边缘,如同他身体外一件不相干的饰物一般。

可是他仍旧站立着,没有因为伤口的疼痛而痉挛,甚至没有喘息,仿佛生命这种东西完全不存在于他的身体里似的。

——这是不正常的事实,和我极其理智的疯狂一样不受世界的承认。

但是,不受世界承认的东西,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

所以,如果出现了那样的东西的话,毁灭掉就可以了。

脑髓在这一瞬间被自己的体温烧尽,将脆弱的自我——名为天夜莲的存在,彻底的否定掉了。

双眼中映出了不同的风景:本应该失去的右眼所看到的,只是炽热的血红,以及白色的,拥有苍天一样蔚蓝的双瞳的少女;一直保有的左眼可以注视的,是已经血肉模糊的魔术师慢慢举起左手,缓缓咏唱咒文时雕像般的姿态。

然后,所见之物被迭加,最终成为一体。

“已经不用去后悔了,莲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我就能活下去,所以,只需要期待再一次的会面就可以了,答应我,在那之前请不要死去。”

“结束了……与此身的一战……到底还是……技高一筹。”

那一天的约定,以及此刻战斗即将结束的宣告,在自己的眼前交错在了一起。

“交错于**,法则的拘束才会真正的打开。那么,领取自己的力量吧,Ren,以交错的世界为名。”

似曾相识的男性的声音,而且,带给自己的,是深切的悲伤。

“……结束了。”干涩的声音如此的宣告着

大量的魔力在被自己的血染红的魔术师周围聚集,凝结,最终成型为一柄闪烁着耀眼青白光芒的长枪。

——雷之枪,即使不知道它的名字,但也可以猜到这是名为lightning lancer的魔术师的最终武装,足以烧毁一切的假想“宝具”。

只是以依附于其身的魔力具现着主人的感情——单纯的敌意——已经使我们之间的空间在颤抖了。

不是人类可以控制的巨大魔力量,却在他的手中驯服的化为他所期望的形象,的确是接近魔法的神技。

但是,到底也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杀戮的冲动被完全抹杀,脑内只剩下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

用眼睛捕捉现象,用大脑进行分析,以自己异质的血——凤凰之泪充当媒介。

捕捉,确认。

理解,完成。

修正,开始。

意识内滑过短短的六个单词,用自己去同化这个世界的瞬间,胜负已然揭晓了。

…… …… …… …… ……

预想以内的结果,却经历了异常困难的过程,这样连自己都有些不甘心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开始的时候就该放水了。

不负责任的想着,同时无力地躺倒在冰凉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脑内仍保存着最近数十秒内自己所看到的情景:最后的一刻,面对对方突然发动的,充溢着魔力与杀气的攻击时,我只是注视着那柄青白色的魔枪,看着它高速的没入自己的身体。

然后战斗就此结束——因为他的攻击在接触我的身体前就已经无效化了:理解了魔术的原理并将其最基本的法则修正,那样的话即使是可以毁灭一幢大楼的魔术也会变成完全无用的杂耍。。

剩下伤痕累累,同时由于完全透支自己的生命而变得奄奄一息的魔术师,也只是补上一个足以让他失去意识的肘击的问题——虽然就算不用这么做他也会倒下。

遗憾的是,体力因为自己多余的暴走而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估计连将自己的身体支持起来的气力都不会有吧。

“看样子是赢了呢,不过这样狼狈的样子真是让人火大!”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的ash很不客气地牵住我的手臂,将我从大理石的地板上硬生生的 “拔”了出来。

突然产生的强大到怪异的向上牵引力几乎要把我的手臂弄得脱臼;关节哀鸣的同时,视野上升至与她的视线平齐的高度;与她红色的双眼对视的瞬间,感觉她似乎刻意地躲开了我的视线。

也许只是错觉吧,将方才的违和感顺理成章的解释成了身体透支的副作用,然后很没面子的靠在比自己娇小许多的金发少女的身上。

“很重啊,笨蛋!”虽然是不客气的呵斥,但是却没有了以往的气势。

“抱歉,但稍微让我这样子呆一会。”不自觉地讲出了十分任性的话,让自己着实的吓了一跳。

“没关系,如果是你希望的话,就这样呆着也不错。”耳廓,尤其是耳垂的位置,被她说话时轻轻的呵气弄得有些发痒——就好像是某种不自觉而又略微带有一丝恶质的抚弄一样。

“但是,刚才的一瞬间,想要杀了我,是吧。”

声音不由自主地发出,然后将此刻的气氛冻结至冰点。

“是啊,不过,只有一瞬哦,悖理的魔女。”如同松了口气似的口吻,然而不是对着天夜莲这个存在。

只是月神恋而已——被ash所抹杀的另一个Ren。

“现在不后悔吗,刚才没有出手?”冷嘲的语气,甚至让作为发语者的自己都有些难以适应。

“稍微有一点后悔了,不过,也没有办法呢。”不同于与我对话时那种不耐烦的语气,ASH完全是面对老师教训时桀骜不驯的学生的态度。

“但是至少做了明智的选择呢,没有在关键时刻打搅我们;只是,这边的这个家伙也只是个笨蛋啊。真遗憾,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是不行吗?”

“呵呵,这话倒是不错。”完全跳过思考的过程,ASH只是轻笑着肯定。

背脊窜过一阵寒意,因为体验到了异常的违和感——预想中二人的关系,是绝没有可能存在对话的余地的。

“很惊讶吗,但是,除了无法回避ASH ARKRID杀死月神恋这个事实外,我们可是相近的哦,因为同样是被人们战战兢兢地称呼作魔女的存在。”恋的思绪贯穿了大脑,同时带来的是难以掩饰的哀伤。

“相杀的魔女……” 完全陌生的词汇出现在破绽百出的思考中,最后化为了逐渐混沌的意识的一小部分。

唯一可以用语言复述的,只有那个人留下的话语。

“再一次的,我们在这里交错了。”

“所以,就让这一刻继续下去吧。”

“永远的……”

case.6交涉的延续

苍色的草原,以及极其迫近大地的,赤色的新月。

还有在视野的边缘,不时显现的白色的幻影。

已经是令人厌倦的风景了。

举起自己的双手,很意外,但也很自然的盯着早已预料到的鲜红而且温热的血痕。

——那只是我的血而已。脑中产生的是这样的暗示。

尽管违和感已经将身体填得满满的,但是一时无法拒绝。

烦躁

看到鲜红的双手的瞬间,唯一得以溢出的感情,是无法抑制的烦躁。

“不要开玩笑了!”

手中产生了冰冷的金属质感,同时传入脑中的,是反复扣动扳机时的**。

听不到枪响,但却可以看到,视野的边缘,枪管的延长线上,那个小小的白色影子缓缓倒下的事实。

苍色的草原被刺眼的红色浸透——和名为“凤凰之泪”的猛毒侵占身体时所看到的风景一致,眼睛可以读取出的边缘之内,只有令人窒息的红。

“在这个世界上,不,即使是别的什么世界也一样,有一种东西是没法改写的……对,那就是自己的噩梦。”

“所以,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的看着吧,作为诅咒所送出的,赐予你的噩梦!”

啰嗦的男人……感觉无聊的自己似乎在那一个瞬间失去了控制?——同时连知晓真相的记忆也一起遗失了,只剩下执着地寻找著名为恋的存在的“世界的另一半”。

“他的信仰,有一半已经是错误了。”与以往一样的梦境中,我却听到了预料之外的话语。

“但是,另一半是我们必须遵守的,否则这个世界就会被我们所毁坏。”

“失去了这个世界的支持,作为容器的物质化的身体也会不复存在吧,即使不是作为一个人来思考,作为世界的意识而言,‘REN’也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一旦交错的因果之环破裂,失去了无限复制的‘原本’(copied origin),根源也就不存在了。”

“真是做了多余的事情,那个男人……”

“但是就结果而言,可能还算是件好事呢,将世界分割成‘理’与‘力’的两部分,也只是为了回避这样的问题。但是……”

“无视了‘理’与‘力’是会相互吸引的这一法则是没有办法被任何一个世界原谅的。”

“没有必要再走他的老路了,但是,继续研究的话还是需要他的成果。”

“被回收的异界的碎片吗……是悖理的那部分呢。”

“试着重新构成吧,但是这一回就不能称作悖理的魔女了。”

“那么,她的名字是……”

“乙姬……”

失落已久的意识,被这个名字唤醒了。

并没有被什么人呼唤,自然地睁开双眼后,看到的是自己尚未熟悉的,暂时寄宿的房间的天花板。

“看来是醒了呢,代言者。”

异常苍老,但是却很有精神的声音,如同经历了数千年岁月的古树一样。

视线移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到的是一个微笑着的,再普通不过的老人,还有拄在他手中,通体透明,反射着伦敦少有的灿烂阳光的水晶手杖。

不对,那不是手杖这样毫无意义的东西,而是象征着某人身份的一件至关重要的物品。

“这是第二法的媒触——平行世界干涉所需之物,那么,你是第二魔法使——宝石翁ZELRETCH吧。”相当自然的说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出于礼节的考虑,我还是从躺着很舒服的床上坐起身来。

“这样了解我的身份的话,那么就不必什么自我介绍了,而且你们也相当出色的解决了伦敦魔术协会最强的守门者:雷之枪,所以开门见山的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 ……”尴尬的笑着,但是除此之外的语言,浩天并没有交待给我们。

“真是抱歉呢,将‘与魔术协会的成员接触’这一任务丢给我们的那家伙没有给我们与你们交涉的条件,最优先事项是接触,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义务回答你们了。”

ASH极不耐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但是老者并没有被这样的举动所惹恼。

“还是一样的有精神呢,大小姐。”

“只不过是50多年不见罢了,那种‘啊,好久不见了!’之类的台词就免了吧。”

“但是,你脱离‘学院’这样异常的行为,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呢。所以在这50年间,你可是我最想见到的几个人之一啊。”

“是,是,我真是荣幸啊,第二魔法使都这样迫切的想要与我见面,”毫无意义,而又有些无奈的在空中摆着手,“那么,见到本尊之后呢,需要给你留言吗?”

“说一下自己离开的理由吧,仔细地。”极其具有威压感的声音,仿佛连空间都可以干涉。

“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会选择离开。”

一反常态黯淡的声音,就像是要与她形影不离的ASHBLADE互相呼应一样。

“是吗,我明白了,那么,得到那东西的你满足了吗?”

“如果说不满的话,你也不会相信吧。”感觉到ASH试探性地向这投来的目光,但是,无法读取那眼神中的含义。

“魔术王家的唯一后继者也消亡了呢。作为结果而言,稍微有些失望啊,毕竟是陪伴了此身上千年的家系,耗费数以百年的时间所积累的成果,即使是现在拿出来也可以让它的继承者成为支配者了。”淡淡的叹息着,好像在惋惜某件精美的工艺品的陨落。

“那本来就不适合我,魔术什么的;因为我是个好奇心不足的女人呢,不会为了追求无法得到的东西做好牺牲自己一生的觉悟。”

“呵呵呵,有时候也会像人类一样现实呢,大小姐。”坐在房间一角的魔法使意义不明的笑着。

“不,因为看到了追求‘起源’的结果,只是完全的‘不可能’,所以,已经够了。”

当她这样缓缓地吐出上述的语句时,犹如红宝石般的赤色瞳孔,此时没有一丝的光泽。也许就ash这个个体而言,她的噩梦,只是追求起源这个过程而已。

“但是,会回到这里来,就说明你有一些事情必须了结吧,当然,是以ash arkrid——一直陪伴在我身旁的魔术王家的最后传人的身份。”

“虽然洞察力还像原来一样高,宝石,”ash突然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以某种似笑非笑的语气回应道,“但是最后一句话说错了哦——魔术王家已经被消灭了,没有任何的遗留品值得我,或是你,甚至是协会的任何一个成员去缅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协会的那些傻瓜不会在我们执行回收任务的时候出来碍事,预先在这里进行警告而已。如果想要回忆以前那些荒唐事的话,那就祈祷这次的事件结束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干脆的丢下似乎对我们立场很不利的话,毫不犹豫地起身,然后摔门而去。

被留下的,只有仍因无力而半躺在床上的我,以及无奈地笑着的魔法使。

还有可能会持续很久的,尴尬的沉默。

“真是够呛啊,大小姐。”出乎意料的,老人并没有让房间中的安静气氛维持很久的打算,“作为她的搭档无论如何都会很吃力吧,如果是普通人的话。”

“是这样吗,我倒是觉得她还算是好相处的,当然,是在她捉摸不定的脾气没有暴露的前提下。”虽然很想说“的确如此,有这么一个毒舌而且脾气暴躁的搭档真是恶梦啊。”但是考虑到这样的回答如果传到当事者的耳朵里会很不妙,所以只好作罢。

“但是,能被大小姐看上的搭档,可不是一般的人类哦。”魔法使站了起来,脸上并没有先前的笑意——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是一名相当高大的男子,而且脊背并没有因为上千年的岁月而变得弯曲——与童话中驼背的魔法师的形象相差甚远,而他那因为背光而投入眼帘的高大剪影,反而给人一种壮志未酬的勇士的印象。

“哈?”一时没有明白他的话语的含义。

“能够以那样的方式击败lightning lancer——协会里最强的雷元素精灵使,已经不是只用魔术就可以做到的奇迹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与房间中温暖的空气完全背道而驰的寒意瞬间爬上了后背。

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也是预料内的提问。

在与“雷之枪”发生冲突的时候,我就隐隐的意识到对方会派出能够记录现场情况的观测者,原本是想以“非常普通”的方式结束那次战斗——对于尚未判定敌我的对方,隐藏自己的能力是必要的;但是,预料外事件的发生,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因为恋非常华丽的乱入以及自己无法控制的觉醒,本打算当作最终必杀技的“世界干涉”被毫无保留地提前展现在魔术协会的眼前——姑且不去考虑对方是否会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研究针对自己能力的对策;现在我的身边就有一个释放着无形的压力,想要逼迫我说出自己身份的魔法使在。

“就像你称呼我的那样,我只是负责辅佐ash的代言者。除此之外的情报,请恕我无法提供。”抛出预先就准备好的用于搪塞的回答,然后等待着对方对此的回应。

“既然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勉强,”魔法使很痛快地放弃了追问,“但是,稍微注意一下ash;虽然她自己并不承认,但是ash 的确是为了完结某些东西,才回到英国的。”

“这样判断的理由呢?”不由自主地出口问道。

“也许只是因为经历的时间过于长久,连事物的发展方向都可以预知的关系吧。即使是处于不同的平行域,个体的意识对于‘命运’的理解还是大同小异的——只是些简单的无规则因果联系,但是,正是因为极多数的集体意识界定出了这样的‘无’,然后我才定义出了所谓的‘有’——也就是命运的走向。”他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着,像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个就是作为宝石翁的个体所理解出的事物发展的倾向吗?虽然他的存在超越千年,但是还是没法理解秩序的原点呢;虽然在以人类为基础的前提下,他的成果并没有出错。”不知何时出现的恋在我的耳边轻轻地低语着,刻意加重的“人类”一词隐隐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

尝试界定“无”的结果,只会是毫不知情地束缚在自己所创造出的“有”之中。

所谓的命运,也只是极多数的人类,或者是类似人类思考方式的种所划定的,稍微宽敞一些的桎梏而已。

所以,原本就没有办法可以预知命运。

与恋交叉的意识,只是在彻底地否定第二魔法使上千年的积累。

“很深奥的回答啊,”虽然能够做出明确的评论,然而我还是选择了不置可否的回应,“但是,不管将来的事实会变成什么样,那家伙也会顽强的活下去吧,因为只是个不明事理的家伙。”

相当肯定地说着,虽然我并不能确定这是否代表了自己对她毫无理由的信任,或者只是因为我们是相近的,处于魔法使所定义的“有”之外的存在。

“不明事理的家伙啊,真是有趣的说法。”魔法使第一次露出了毫无用意的笑容,一如今日所遇见的,英国罕有的和煦天气。

“姑且把这个当作不像样的长辈托付晚辈的请求吧,但是,ASH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请交给我吧。”完全不需要思考,只是本能般地回应他的请求。

然而,散落在温暖的空气中的这个回答,并没有得到回应。

所在的这个境界内,第二魔法使的存在已经完全无法捕捉了。

Case7. 协助者

“走掉了呢,真是个随性的老头。”恋颇为不爽的说,完全没有作为“随性家伙的同伴”的自觉。

但是,在吐糟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久不见……不,在这种场合下这么说的话就不太正确了。恋,我们又见面了。”

自己的思考毫无阻滞地传向作为恋所独立出的那一部分意识,然后,相当迅速的,恋做出了只有她才可能做出的回应。

“能以这样的状态见面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你有遵守约定好好活着呢,老实说我真得很高兴。”

并没有刻意地压制自己的感情,恋只是让自己的话语像平静的溪流一样缓缓地流淌,没有添加一丝称为“自我”的意识的趋向。

而作为倾听者的自己,也对这种完全与常人相异的表述方式表示默认;在最开始的时候,恋就只会用语言,而不是通过自己的感情来传达自己的想法。

被称作“悖理”的魔女之时,感情就成为了完全不需要的东西——支配法则者只会在多余的感情的影响下做出错误的判断。

只是基于这种理由而已,恋被驱逐出了作为人而存在的境界——不,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境界内之物。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感情丰富的恋,只是为了能够留在这个境界内所造出的拟态,仅仅是真实的幻影而已。

多余的记忆不停的并入自己的思考,虽然只是些零散的碎片,但我却在这些碎片中,第一次触摸到了真实的边缘。

“假如你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我面前,说明到最后你还是把那个约定当作玩笑了吧。”

“否,只是为了遵守另一个约定,现在我只可以以这样的姿态在你面前出现。”

“那么,与你做下这种荒谬的约定的,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说是这个世界的话,你不会相信吧。”简短的停顿后,对于我的问题,她给出了似乎是开玩笑的答案。

“不,也许只是没法理解罢了,”没有给我做出回应的时间,只是这样说着的她,同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不过那也没有关系,难以理解的真相,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为什么这么说?”

“也许只是想让你不会再痛苦吧,虽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意愿。”

“说谎。”虽然很想传达这样的判断给恋,但是这种试图被某个更为直接的问题取代了。

“那么,现在的你,仍旧能感受到我的心情吗?”

“…… ……”

没有回答,而且,与之相呼应的,在自己的意识中具有极强存在感的恋的意识,在这个问题提出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真狡猾,遇到这样的问题就会逃得无影无踪,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没有因为恋的那段突兀而又晦涩的对白而感到抑郁,我只是淡淡地感慨着她与以往一样的匆匆离去。

“我可不是逃跑哦,只是觉得那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太烦了而已,用不着把我想得这么差吧。”本以为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低落很久的ash以出乎意料的高姿态出现在门口——似乎刚才的自言自语被她听到,并且产生了奇怪的误解的样子。

“相同的家伙在这里还有一个,还真是让人头痛呢。”有些无奈地苦笑着,同时感受到从ASH处传来的恶狠狠的视线。

“奇怪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免得让这次的合作者看笑话。”ASH向一边移开一步,让她所说的“合作者”进入我的视野。

“什么啊,只是一个黄毛丫头吗。”确认来者相貌的一瞬间,我迅速地将自己的评价表露出来,而作为这种过分迅速流露出来的评价的回应,是ASH BLADE缠绕在身体各处所反射出的冰冷触感。

“‘多余的话’可是让你不要说了,不然就算是病人也不会原谅哦!”叫做杀气的东西像活物一样在缠绕在身体上的剑身中流动,唯一给我的教训是——过于自然的发表自己的感想有时也是很危险的行为。

“好吧,我保持沉默。”小心翼翼的举起随时可能被切成碎片的双手表示同意。

“那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lightning lancer的弟子,魔术协会派遣的负责协助我们调查异常死亡事件的Lucy Hawkhood小姐。”

“初,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带着一丝似乎不像是演技的胆怯,这个梳着双马尾辫的金发少女相当没有自信地向我打着招呼。

“……啊,多指教。”有些笨拙的模仿着来者的语调回应道,同时被奇怪的违和感所笼罩。

虽然面前的这个少女持有人类所拥有的一切特征,但是在我看来,Lucy Hawkhood完全无法被归为人类,相比较而言,这个存在倒是更接近“现象”这一类的事物。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我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由现象具象化而成的人形存在也许有很多种称呼,但是最好理解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

精灵(ELVES)

“看来是做了了不起的事呢,那个魔术师。”低声的自言自语,同时带上了轻微的轻蔑。

将现象大规模的集中并加以扭曲,塑造成自己中意的外形,然后为了便于管理而给这样的造物加上顺从的思想——所谓的使役者能够做到的极致,说到底也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像刀刃一样锐利的思考轻巧地划破了盛放憎恶的容器——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凤凰之泪与多余的感情还是将视界内的景色染成了一片猩红。

接下来的一秒钟——

“喂!”难以捕捉到怒气,几乎像是条件反射般的一声呼喝,比自身的意识更快地将自己拖出了红色的世界,而同时带来的,是脸颊传来的阵阵刺痛。

只有当刺痛传来时,我才察觉到Ash已经站在我身旁,并且在刚才的一瞬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来还没有彻底痊愈呢,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进行一下更深刻的治疗呢?”ash面无表情地逼近,随之而来的淡漠的话语中,却带着冰冷的刺。

“谢谢……不,……抱歉。”因为知道在ASH不悦的时候嬉皮笑脸是完全无谋的行为,所以当我有些结巴地道歉时,并没有带上敷衍的笑容。

“听好,我认定是同伴的家伙,即使是莲也不可以用那样的眼神盯着看,不然可是死罪哦。”似乎是感到仔细说明过于麻烦了,ash只是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样一本正经的说着。

“你没用ash blade真是太好了。”并不想在这种细节上纠缠太多的我,只是抚摸着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轻巧的将话题带过。

“是吗,”她侧过靠得有些过近的脸,然后像猫一样眯起眼睛:“要是弄伤你的话,会有不少恐怖的家伙会火冒三丈吧,真可怕。”

虽然说着“可怕”,但是Ash的唇间,却浮现出某种恶质的微笑——如果要加以某种意义的话,应该是对于那些“恐怖的家伙”的挑衅吧——而且,照常理第一个会对这个挑衅产生反应的家伙,就在我的体内。

“如果是说恋的话,她现在躲起来了哦。还有,让那位小姐在那等着也不是很礼貌噢,难道你想让她继续看我们两个的闹剧吗?”已然看穿她的意图的我,说出了很是让她扫兴的话。

“切,真没意思。”很无趣地向后退开两步,拉开我俩之间的距离后,Ash转向一直在旁观的,有些惊惧的“合作者”。

“如果有什么不中听的话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哦,因为莲在我面前是没法生气的。”与此同时,Ash唇边挑衅的微笑突然变得柔和而且可信起来,如果要打个比方来说明这种印象变化的话,大概就是好斗的富家小姐转变成沉稳可靠的老师这种程度吧!

——虽然很有趣,但是我可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面对着这个笑容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在一旁的“现象”小姐。而她的反应,则成了让我笑不出来的主要原因。

完全没有觉察到Ash的变化,Lucy小姐慌里慌张地从衣袋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相当整齐的信纸;在不超过十秒的短暂犹豫后,她相当顺畅地将纸上的内容传递至在场的另两个人的耳中

“呜嗯……处理机关的没节操的家伙们,不要以为打倒了魔术协会的守门者就代表你们可以在英国为所欲为了;没有魔术协会核心议会的准许,你们一切的狂妄行为将会成为你们变成路边的无名尸体的原因,在我们的地盘上,任何组织的任何成员,没有魔术协会的认可的话也只是无力而且丑陋的蛆虫;…… ……所以把你们已然高高翘起的尾巴夹在**,谦逊而且恭敬的等待我等的评议吧!——Lightning Lancer上”

虽然是非常了不得的发言,但是由于说话者的语气完全没有变化,反而变得滑稽起来。

“应该说是大胆,还是该说无谋呢,这个家伙。”按摩着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我突然发现自己连嘲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信纸上所写的内容,大致上是要告知受信者,在我们正式采取调查行动前,必须接受所谓的“评议”,否则就会引起不必要的不愉快。但是就其知会我们的方法而言,乍看之下也只会让人觉得对方是个厚脸皮而且让人火大的存在。

“看不出来呢,那么沉闷的人文笔倒还不错。”Ash将目光移向那张纸片,而令人感到可靠的笑容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此刻的她,只是确实地执行着“盯着纸片”这样简单的动作而已。

空气微微的震动了一下,然后Lucy手中的纸片毫无预兆地安静的裂开,化成无数的碎屑。

“但是用在无聊的地方就太浪费了。”使用完尘之剑的“ARKRID家的公主”,像是要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用力挥了挥握住无形剑柄的右手。“虽然也有听说过要对外来者进行评议,但是邀请方式却这样粗俗,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协会里也尽是些不懂事的傻瓜在掌权了呢。”

虽然应该是小声嘀咕的内容,但ASH却以足够让房间产生回响的音量说着。

“那,那个,这么做很危险……”反应明显慢了半拍的Lucy这时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制止,然而,遗憾的是,这样没有魄力的制止方式只会起反作用而已。

“这样的事情……我当然知道啊!”语句停顿的瞬间,她手中的剑又一次斩落。

Case8. 溢出的憎恶

空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变成碎片后向四周散落,而是像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一样抖动着,然后切换至我所不熟悉的画面。

不,说不熟悉也许有些欠妥,因为与眼前的这个景色相似的场景,之前我已经见过一回了。

与那个带给我不愉快回忆的大理石大厅相同感觉的空间,但是就气势而言,先前的那个大厅完全无法与现在的这个进行比较——至少在距离感上,之前的那个就已经完全不值一提了——在现在的这个空间内,虽然通过“周围是一片漆黑”,以及“自己正上方不远处射出的照明光”这样的事实来了解自己处于相对封闭的空间,但是只是“推测自己与墙壁之间的距离”这样的事情就已经无法办到了:因为我眼睛能看到的极远处,并不存在任何有形的物质——换言之,如果存在墙壁的话,那么它一定在我的视力无法触及的远方。

但是,这样的空间,以现代的人类技术来衡量的话,是近乎于痴人说梦的奇迹。

然而,是不是奇迹并不是现在我所关心的问题,因为现在我的身边并没有可以交换意见的对象——我只是独自一人。

“受到不得了的邀请了呢。”稍微联系了一下数秒前的情形与当前的状况,我很简单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被割成碎片的那封信中,估计封入了某种程度的魔术,并且有着“信件被损坏的话就会自动发动”这样的设定;虽然一般来说会被ASH直接看穿,但是如果是在被对方的挑衅语句弄得几近暴跳如雷的状态下,让她看走眼也不是不可能……

“嗯?”顺畅的思路因为某个微小的不自然而停了下来,“虽然那家伙的确挺好斗,但是会被这种程度的把戏牵着鼻子走吗?”

空间转换前的一瞬间重新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干涉魔术的尘之剑确实地发动了,那就意味着对方的魔术会在发动的瞬间被无效化,但是,毫无疑问地,我还是被卷了进来,那么可以做的假设就只有两个了:要么是ash的剑被阻碍而无法发挥作用;要么就是ash故意压制住剑的力量,让我成为诱饵来试探施术者的目的。

“哟,看来不是很精神嘛!”完全没有烦恼事实到底符合那个假设的时间,身前的黑暗中传出了我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

“……月神……”确认说话者身份的同时,我自然的叫出了“那个家伙”的名字,当然,是带着纯粹的敌意。

“喂喂,难得我们见上一面,不必这样杀气腾腾的吧。”带着不羁笑容的那张脸从黑暗中浮现,并且露出我极想忘却的那个轮廓时,唯一制止自己执行“歼灭”这一程序的,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呵呵呵,”他有些高兴的拍着手,“没有问‘你为什么还活着’这样的问题,看来你也十分清楚我不是遵守常识的存在了吧!老实说,能用自己的手脚再对着你指手画脚的那一刻,真得吓了我一跳呢!”

轻蔑的笑容扭曲了他俊朗的面容,同时附加上了残忍的感情: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对付我呢,虽然你看上去似乎很虚弱啊,‘驱力的恶魔’。”

“不准你……再叫那个名字。”维系理智的最后一股丝线自然地断开,当喉咙发出非人的低吼时,身体已经像肉食性的猛兽一般在地面飞奔起来。

“是么,语言已经传达不到了啊……”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将我的敌意放在眼里,而是自顾自的低吟着。

“死吧!!!!!!”同样没有理会他这么做的理由,我只是确实的将自己的杀意转化为杀戮的行动。

已然化为利爪的手掌抓破了凝滞的空气,即将刺入他的身体之际,高速挥出的右爪却以更快的速度化成了无数发光的粒子,同时散落在黑色调的背景中,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带有极高动能,重心由于攻击而异常前倾的身体因为右手的消失而失去了平衡,完全无法恢复姿态的自己,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不由自主地翻过几个跟头后,以仰躺的姿势停下了身体的行动。

“首先是右手。”似乎是感到相当的无趣,他淡淡的语调中没有一丝兴奋。

右手被剥离的实感直到这个时候才传入脑髓——疼痛与麻痹交替刺激着神经,而随着自己对于“失去右手”这一事实的认知的加深,痛被无限倍地放大了。

背部的布料迅速的变得温暖,同时失却了一切的温度——即使不转过头去确认,我也知道血液正在以无法制止的速度流出来,同时沾湿身上那件单薄的病服。

然而,即使残存的理智警告自己“再这样下去不行”,某种超出求生本能的感情还是牢牢地握住了身体的主导权——

“哦,站起来了嘛,这样才像话。”那个男人并没有动,一味的哂笑中,也仍旧没有兴奋的成分。

完全不是听从那个男人的言语,我只是被某种东西所驱使,借助自己没有丢失的左臂,慢慢地恢复了站立的姿势,然后重新压低身体重心。

“再那样乱来的话,身体的哪个部分又会不见哦。”

“如果是那样的话,麻烦你瞄准要害吧,因为我是个很顽固的家伙,不死掉的话是不会放弃的,对你来说不是很麻烦吗?”像是对于对方那种嘲笑的口吻的回击,我带着挑衅的笑容说道。

“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死的话我也很困扰啊,毕竟连像样的折磨都还没有开始呢。”

“不得了的宣言啊,不过,可能会让你失望吧。”语句结束的那一时间点上,我擅自附加上了“开始攻击”的属性。

两人间的空间被强行扭曲,压缩成没有厚度的薄片时,左手的手爪很轻松的贯穿了他——月神孝远的身体。

如果自己攻击的运动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话,让周围的空间运动就可以了。

虽然在理解这么简单的道理之前丢了一条手臂,不过和呆呆的等死比起来,这样的代价要好很多。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孝远,已经被我逮到啰,虽然撕裂已经死掉的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手掌贯穿的身体和想象的一样没有温度,当然,血液什么的也不存在。

这个,只是单纯的会说话的尸体而已。

“呵呵呵,你发现了吗,”似乎是因为身体开了个大洞的关系,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不过到最后还是太天真了吧,真的以为是我被逮到了吗?”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到最后变成了奇怪的单音节的鸣奏。

咔哒咔哒咔哒……

齿轮互相啮合的声音冷冷地刺激着耳膜,宛若某种无法让人理解其恶意的嘲笑一般。

…… …… ……

视野不受控制地下沉,与飞速接近的黑色地面进行了一次零距离接触后,重新拉起的视野里,是曾经属于天夜莲,但是已经失去头颅的身体。

——从这个角度审视自己的话,实际上可以看到不少有趣的东西呢。但是头颅被切下来的话,保有自我意识的时间也很短呢。

——那么,这个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莲。

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没有变得暧昧不清的,只有叫做月神孝远的死者给我的留言。

——嘛,如果死掉的话,想得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所以,你去死吧,莲。

留言的最后,只有那一句话里,附加上了只有活着的人类才准许持有的感情。

只是单纯的憎恨而已。

…… ……

仍旧活着,还是又一次从尸体变回人类了呢?

瞳孔不自然地剧烈收缩,确认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后,我自动排除了后一个的假设。

仍旧是那个和宝石翁会面,然后和恋进行不怎么愉快的会谈,最后似乎差点被ash的剑卷入异空间的那间客房,而我像最初恢复意识一样躺在松软的床上,注视着似乎是一成不变的天花板的花纹——当然,手脚和脑袋都好好地与身体保持着良好的联系,运转正常。

虽然意识里流窜着“什么严重的结果都没发生真是太好了”这样很普通的感想,然而,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严重的后果”还是无视我的感想处于进行时。

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且,颈项处传来的又痒又疼的触感是什么?如果说是某只无视自己生存规律,突破纬度和季节障碍,恣意满足自己食欲的豹脚蚊在吸我的血的话,那还真是个难笑的笑话。

因为当事人只要用看的就明白,名叫ash arkrid的少女正压在他身上,用常人无法察觉到的尖利牙齿咬破了颈部的血管,如同品尝某种美食一般舔舐着流出的血液。

说起来,她作为处理机关的一员或者是魔术王家的继承者而存在之前,最先应当附加的属性,应该是俗称吸血鬼,学名闇主,实质是以他人血液为生的夜之种吧。当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之前,这样冷静到让旁人跳脚大叫的思考却主动跳到台前,将原有的危机判断能力踢到了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

于是场景便在这一瞬间凝固,两人保持沉默的同时,时间在尴尬地流逝着。

…… …… ……

“那个……哎……那个……arkrid小姐……”最终结束这种情况的,是一直在旁观但是已经有些慌乱的“协助者”。

“……嗯,虽然构成应该和我的血差不多,不过莲的血却比我的美味得多呢,要是一不小心吸光的话就不好了。”似乎被lucy所提醒,压在我身上的女性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同寻常的调皮笑容,而诡异的是,那小巧的唇边的一丝殷红,像纤细的丝线一般装饰着她白皙得接近透明的皮肤——仿佛完美的白瓷娃娃上微小瑕疵的存在,却最大程度地震撼着距离最近的观众的心灵。

“……”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回应她那有些恐怖的告白,我只有故作镇静地直视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映射出奇异光泽的红瞳。

对视的双方,谁也没有说话。

“……啧,没趣的家伙。”短暂而又安静的对视之后,率先打破这个僵局的还是ASH。“做到这种程度还能无动于衷的家伙,你可是第一个耶。”

“无动于衷,是指那个方面呢?”有些滞顿的思路被她的言语所牵扯,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当然是所有的方面。”说完这句话后,她非常用力地在我的胸口锤了一拳。

就像是被锻造用的铁锤击中胸口一般,意识几乎全部飞到了视线不曾触及的远方,而残存的部分,则被动地体会着难以形容的痛楚。

“很痛啊,突然之间你干什么呢!”遭遇到一天之内ash三次痛殴的受害者,在疼痛稍稍平息后作出了应有的抗议——尽管对方很有可能把这个当作一个半病人的呻吟无视掉。

“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愉快体验被别人打搅了,我现在可是超~~~火大呢。”出乎意料的是,ash并没有无视我的抗议,而是带着极有压迫感的微笑再一次低下头,轻轻地咬住了我的左肩。

也许在旁人看来,ash只是在亲昵地吻着在她身下那个不知好歹的傻小子而已,不过事实可不像想象的那样香艳。虽然看上去像是带有爱意的亲吻,不过被她咬到的我可是再清楚不过——肩膀的触感并不像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轻轻的咬住,而像是被狼那样的肉食性猛兽叼住一样的危险感觉——如果乱动的话,身体就会这样子被咬去一块。

“……如果是因为我太迟钝的缘故的话,那么我可以说的只有‘很抱歉’吧。”终于意识到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迟钝而触及ash不为人知的逆鳞时,能够用于摆脱现在困境的唯一方法只剩下一句极其靠不住的“抱歉”——运气好的话也许只是被一大堆充满恶意与嘲讽的话淹没,运气不好的话……光是想象就已经是一种不得了的折磨了。

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当我自以为理所当然地道歉的时候,左肩立即传来一阵刺痛——作为回应的一种方式,ash下“口”颇重地在我肩膀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齿痕。

“虽然我不讨厌笨拙的人……”ash抬起头,让我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交汇在一起——毫无隔阂地互相对视的瞬间,我从那双常常蕴含着不怀好意的笑意的红瞳中读取出了一丝的怒意。

“但是不识趣的家伙我可是敬谢不敏呢。”透明的怒气在语句中横飞的同时,ash终于离开我的身边,然后这样说道:

“被自己的噩梦杀掉的感觉如何呢,ren。”

即使不用刻意地猜测也知道,ash所称呼的那个人,不是莲,同时也不是恋。

只是一个叫做ren的,某个世界的意识而已。

Case.9 逐渐清晰的轮廓

“这样的说法就好像是你什么都看到了似的哦,难道你刚才一直就在一旁吗?ash。”因为方才的不愉快经历以及更为久远一些时候的惨痛回忆,让我怎么也不可能再用半开玩笑的弱势态度来面对眼前这位身材娇小的少女。

“用不着那种推测的语气,我从一开始就看着呢。”她侧过头,略显随意地瞥了仍处于混乱状态中的lucy一眼,“因为我的帮忙,她也一样看到了哦,不过也许是场景转换太激烈,有些无法适应吧。真是的,既然是人造的精灵,为什么不把个性塑造得沉稳些呢?老是慌慌张张的让我忍不住想去欺负她啊!呵呵呵……”

带着一丝邪恶的意味,完全无视掉我已经带有敌意的态度的ash,只用了一句对于lucy而言十分危险的话肯定了我的猜测,同时带离了话题。

“别以为用这样子的玩笑话就能敷衍我了,窥探他人的内心可是最差劲的偷窥啊。”敌意因为她的回答而消弭,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愤怒。

“因为旧疮疤被揭开了就忍不住疼痛而乱发火呵,我认识的ren可不是只有这么点气量的家伙。”像是挑衅似的,ash又一次刻意地提到了那个根本不可能在场的ren。

“不好意思,因为我只是莲啊,没有恋的话是不可能成为ren的。”

不自觉地用力握住她略显纤瘦的双肩,因为被她所触及到的不愉快的回忆已经多到足够让我对她产生杀意了。

“对,正因为你是莲,所以没必要因为ren的事而发怒,那本来就不是你所有的东西。”如是宣布的ash的声音中,掺入了无法形容的存在感——就像是在用她自身的存在在否定我一直所认定的事实一般。

“不是我的东西么,这种说法真可笑。”像是掩饰自己的动摇似的,我发出了一阵干涩的笑声,“即使只是他的一部分也好,那天你把ren杀掉的记忆,可是原封不动地装在我的脑袋里啊。”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所以,乖乖地闭嘴看清事实吧。”当两人间的火药味已经浓到足够炸飞这个房间的时候,ash使用了“那个”。

…… …… …… ……

“…… …… ……莲 …… …… …… ……”

“起来啦……莲…… ……”

“莲,再这么睡下去的话,我可就不管你了哦!”

模糊但是熟悉得让人想哭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清晰,让脑袋一片混沌的我产生了“这就是未被扭曲的现实”的错觉。

但是,梦境终究是梦境,只要睁开眼睛就不复存在。

因为会用那种奇怪的拖音称呼我的恋,已经不在了。

即使隐藏在自己意识中的那部分异物确确实实是恋的所有,我还是执著于自己所持有的,与恋在一起的那些回忆——只有在那里生活过,然后被某人杀死的恋,才是我所知道的恋——

因为我只不过是个脑袋死板的笨蛋而已。

自暴自弃地想着,然后被某种硬物撞击所造成的头痛拖离了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

“好痛!!”原以为睁开眼睛后可以看到已经开始熟悉的那间客房的天花板,但是抱有这种想法的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填充视野的景象,是延伸至视线所不可触及远方的白色大理石地板——理所当然的,这个空间内没有水平方向上的界限——与之前的那个让我感到极其厌恶的黑色空间一样,这里是某人所刻意构筑的,空想的领域。

然而,我并不讨厌这里的气氛。

除了充盈整个视野的柔和光线让人感到安心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恋在这里。

“还是一样喜欢睡懒觉呢,莲。”

柔软的如同百合花瓣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在我看来就好像自己在倾听某个完美的谎言似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完美的谎言。

拥有晴朗的天空般蔚蓝的眼瞳的少女,正微笑着直视天夜莲极为自豪,同时也是极为憎恶的金色瞳孔。

“你……”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经逝去,但又重新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她,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对话。

“啊,啊~像是‘你为什么还活着’或者是‘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样的蠢问题,我可不建议你问哦,因为莲应该已经看到过和我一样以这个姿态出现的人了,是我那个差劲的父亲大人,对吧。”带着和ash不同的明媚笑容,恋很轻松地提起了那个只会带给我憎恶的男人。

“那个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只是……”有些失态地大声说着,但是却找不到应该连接在“只是”后的语句。

只是希望她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吗?

唯一的选项,其实早就被粉碎了;因为她和孝远一样,是本已经消失的存在,出现在这样的空间中的她,也许只是空有意识的冰冷躯体而已。

所以,即使是这样也要把她留在身边的这个选择,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因为不管是对自己也好,对恋也好;那只不过是有些偏执的束缚。

然而——

恋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温暖的感觉,虽然不像火焰那样热烈,但是这样的温暖,却让人更想要紧紧拥抱住她。

“这就是残留下来的灵魂的温度,多亏了她的帮助,终于传达到了呢。”

不添加任何感情的思考的流动,通过握住的双手,传达到了我这里。

毫无疑问,不管是创造这个空间的主人,还是恋所希望感谢的“她”,都只会指向一个人。

ASH ARKRID

那么,她这么做的动机是……

眼前出现了向我做着鬼脸,同时坏笑着称我为“迟钝,不识趣的家伙的”ash的样子。

是吗,是这样啊。

因为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所以只能用切身的体验来传递吗?

就“不坦率”这一点来看,我和她还真的是很像呢。

“真是的,要道歉的话一开始就说出来不就行了吗,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微笑着握紧面前这双似乎随时会消失的手,此时唯一想到的,只是与“那家伙”似乎怎么也不可能剪断的羁绊——

即使是互相残杀的对象,彼此间也不曾存在过憎恶的感情。

即使曾经想要夺取对方最珍视的东西,彼此间也不存在一丝的不信任。

不,只是不允许存在吧,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准许一种东西存在。

对,不过是将生命交托与对方时所约定的,绝对的信任。

一切的理由,就只有“我们是搭档”,“我们曾经互相杀戮过”这两条而已。

这样就足够了。

感受到我的想法的同时,白色的空间开始慢慢地融化——矛盾结束的时候,用来过渡的暧昧地带也不再需要了吧。

但是,还是有一句话要留给那位与自己羁绊最深的女性。

“恋,那个时候没有履行和你的约定,真的是很抱歉。”

虽然后悔也无济于事,但是不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话,有些事情将永远得不到完结。

“没关系哟,因为,莲现在不是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领域”被周围照亮一切的柔和的白光慢慢地吞没,视线逐渐地被纯净的白色滤清的时候,唯一得到确认的,是她一直未曾改变过的,似乎能够包容一切的微笑,以及自己所期待的,对于“她”的救赎。

“那么,和那家伙一起去做些蠢事,也不是那么坏的主意吧!”

…… …… …… …… ……

“已经醒了吗?不过,睡得还真是沉呢。”,意识恢复的时候,ash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当然,虽然距离很近,但还没有到可以听见彼此呼吸声的“危险距离”——毕竟靠得太近就有可能被这位捉摸不定的大小姐吸血,然后狠狠地调侃一番——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一个值得反复经历的愉快回忆。

然而,同时刺激着耳膜的,是有些发闷的轰鸣声——毫无疑问,那是汽车引擎高速运转时发出的声音。

不自觉地伸展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被狭窄的空间制约住了。

不出所料,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飞驰在传统的英国乡间小路上的轿车之中。

身上松垮的睡衣已经换成了颇符合英国绅士概念的黑色西装;虽然不像穿惯了的风衣那样舒适,但是蛰伏于有些厚重的布料下,枪械所特有的沉重质感却让人感到十分的安心。

然而,令人感到不安的却是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换上自己穿不惯的西装,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那位超级怕麻烦的arkrid大小姐的杰作。

那么就只有魔术协会那边的人才会提供这样的服务了,不过按照ash的逻辑,对方不可能不会在这样细枝末节的地方上做手脚。

下意识地整了整原本就很挺直的衣领,确认自己穿的衣服上没有“多余的功能”后,我感受到了从一旁射来的,带着一丝嗤笑的视线。

“你的被害妄想还真重哎,就算魔术协会那帮家伙再怎么对我们感兴趣,没有赢得我们的信任之前就敢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的家伙可不会有哦。”

“是那样吗?”勉强压下“那一开始就别把他们说得和童话里的邪恶魔法师一样不就行了?”这样的诘问,我故作冷淡地回应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满吗?”不知道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还是单纯的胡乱猜测,她这样问道。

“不,完全没有。”

“哎~~哎~~~真无聊,难得我还想道歉的说。”纯粹是小孩子的希望落空一样的语气,让人很难认定这是一般的道歉。

“姑且先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倒是为什么我们要换上这样的服装?”略微侧过视线便很容易地发现ash同样穿上了黑色的西装——虽然和连衣裙版的ash相比少了一丝小女孩的气质,不过这样的装束倒是更符合“神秘组织的打手B”的形象。

“方便进行保护啦,监视啦之类冠冕堂皇的行动哦;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衣服里封进了至少两道以上‘强化’和‘观察’的术式——暂且就把它当作是带有摄影功能的防弹服来使用好了。”

“前半段听起来好像很奇怪……”小声嘀咕着,同时想到了一个应该在一开始就该提出来的问题。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犯人那里啊,虽然可能和要调查的杀人事件关系不大,不过可以确定‘他’是让莲心情不快的罪魁祸首哦。”

黑色空间的碎片在脑内闪过,以及孝远恨意十足的诅咒。

“是吗,看来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心不在焉地赞赏着,同时下意识地抚摸起没有任何伤痕的颈项。

然而,这一行动却被身边的同行者制止了:纤细的手略带用力地握住我的手腕,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一样。

“灵魂受到的创伤不会反映在肉体上,更何况‘那家伙’只是用使魔让你作恶梦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

半机械的语气,让我很自然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犯人,是和arkrid家族有关系的人吗?”

“……这个问题有必要讨论吗?”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露出了些微吃惊的表情,但很快的,她又变回了那个我所熟悉的ash。

“还是说,那是在担心我?”无法辨认是调皮还是不怀好意的语气,坐在我身边,专注于驾驶的ash,就这样提出了一个应该颇令我为难的问题。

“啊啊,很担心,因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会很困扰呢,毕竟是我最重要的,能够一起做笨蛋的搭档哪。”虽然像是戏谑的句子,但基本上都是自己的感受,而且并没有一丝含糊不清的成分在。

对于不够坦率的对象,实话实说是最好的沟通方法;暧昧不明的话,只会加深彼此的伤害而已。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做笨蛋啊,听起来好逊。”似乎是因为我的回答出乎她的预料,ash的脸上很少见的飞过一丝红晕,然后有些生气地回应道。

“是吗,那样就好。”确认到ash所特有的“这样就过关了”的表情之时,飞速行驶的车子毫无预兆地做出了一个有些粗野的甩尾,由于摩擦而让轮胎发出尖叫的同时:

“比起笨蛋来的话,我倒是更中意‘愚者’这个称呼。”

感情被扼杀掉的声音,就好像刚才很像人类的反应只是演技一般。

即使能够互相理解对方的存在,那也并不意味着之后就没有障碍了。

“看来要过关的话,还有一段路要走呢。”以自己都听不清的低声自嘲道,同时注视着在我们面前出现的东西。

时间是黄昏,而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是一座被深沉暮色渲染得连轮廓都有些模糊的庄园。

“如果没有错的话,让事件的轮廓清晰的关键,应该在这里吧。”

短暂的乘车旅行,最后就这样结束在ash的结语中

CASE.10 初战

“鲜血的庭院”,“亡灵的后院”……以及各种各样让人感到不快的称呼是这座已经被遗弃多年,接近废墟的庄园的曾用名;而根据ash的说明,这个就算是被认作墓园也不会让人惊讶的庄园,实际上在80年前还是arkrid家族的所有财产——当然,它本来的名字并不会像它的曾用名那样让人感到不快。

“永久之深红(forever crimson),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是这样破败呢。”

同行的女性低吟着这座建筑的名字,当然,和提及arkrid家族的事迹时一样,她只是在冷漠的表情上,再渲染出嘲讽的颜色罢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称为“魔术王家”的遗留物,不管它的继承者怎么嘲笑,某些事物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不过,这还真是惊人啊。”虽然并不了解魔术领域内将什么样的现象称之为奇迹,但是毫无疑问的,此刻在我面前矗立的这座建筑物,已经远远超出奇迹的范畴了。

虽然建筑的外观已经被时间磨蚀得不成样子,但是其设计者为它所设定的功能,似乎仍旧在运转。

极大量的魔力在这个空间内堆积,单看量的话应该轻易地突破了一千人份吧。

但是魔力这种东西并不像水和酒精一样可以随意的混合,个体间的极其细微的差异,会让产生的魔力像水和油一样无法相容。

可是在这里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上千人份的魔力量没有互相排斥,反而像是专属于一个人的魔力。

虽然光凭这一点就足以称为奇迹,但是与这个空间相比较之后,那也只能算是毫无疑问的正常现象。

因为空间内的魔力并没有被外力强制静止,同时也没有毫无规律地乱流。

它们只是在做着规律的循环而已。

叫做永恒之深红的建筑从自身的顶端不断地吞入魔力,然后再将吞入的魔力高度压缩,精炼;最后由靠近地基的底部的缝隙中释放出来,让精炼化的魔力再度转换为充斥于空间中的普通魔力,再一次被顶端吸收——如果能将流动的魔力染色的话,也许能够看到很多漂亮的半椭圆的弧线吧——

简单而且完美的循环,但是在这之中存在着最为根本的瑕疵。

虽然存在着,但是这样的存在不存在确切的意义,简直就像是——

“无意义,无价值的结合体。你也这么认为吧,做出这个东西的家伙,只不过是个恶趣味的混蛋罢了。”不知是怎样推测出我的想法的ash,毫不客气地将我的想法还原为言语。

“是这样吗……”含糊地应答道,但是这并不是对于她的语句的唯一的应答。

“这样子称呼自己的祖先不太好吧,爱丽榭大人?”

像是尚未成熟少年的声音从周围响起,虽然语调中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俏皮,但是对方对于我们的态度可不像少不经事的孩子那样天真——

明显的敌意,混合着有别于充斥于这个空间中的魔力的力量,通过他的话语传达到了我们这里。

虽然并不是需要提防的行为,但是这样的行动,只能指向一种可能性——

Ash轻轻扬起眉毛,然后露出了好战的微笑——宛若刚才略带一丝忧伤的表情是由无机质构成的假面一般。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个名字的,不过作为我的敌人而言,你只要知道ash arkrid这个名字就够了。”

封闭空间中平稳流动的空气被粗暴地扰乱,像是故意夸耀自己的存在感一般,ash blade以我从来没见到过的巨大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在这之前我一直将这件“十分危险”的武装认为是“能够发射指向性力场并造成杀伤的武器”;但是现在看来,这可能是认识ash以来,最大的一个误解了吧。

因为此时具象化的ash blade并不具有“剑”的外观,而是无数围绕在ash周围,接近透明的纤细丝线的集合。

并不是因为制御的水平不够才会变成这样的形态,而是在这个形态下,ash blade能够确实地杀死敌人。

Ash blade之所以能够获得blade这个称号,只是因为它将切断这个功能发挥到了极致而已——混入了构成世界的元素——以太所构筑而成的剑,会在接触瞬间将接触到它的东西的结构变得暧昧不清——将有形的物质变为无形的混沌,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它所不能斩断的东西,也只有时间这个与混沌等阶之物吧

而此刻,持有ash blade 之名的个体至少有千数以上,虽然外形变成了不引人注目的丝线,但是破坏力并没有因此而削弱,而是以积乘的倍率增长了不少——如果被剑型的ash blade 命中,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斩断”而已,但是换成大量丝线型的ash blade的话,只需要其中的一根命中,结果就不是“被切开”这么简单了:所谓敌对的存在,会在接触到的瞬间“化整为零”,最后转换成有悖于世界的“混沌”,然后**脆的消灭掉。

我与她,两人周围的空间就这样被异常恐怖的半透明丝线填满,然后充满只属于一人,足以让人感到窒息的杀意。

“忏悔的时间我想你应该不需要了吧.”

没有任何预兆,当冰冷的宣言落下的时候,名为尘埃的魔剑如它的名字一般,将它所能触及的一切化为了灰烬。

历经时间磨砺的“永恒之绯红”,在无数半透明的剑刃洗礼下也未能幸免:连抵挡程度的抵抗都没有做到,坚实的砖制墙壁像被潮水击中的沙制城堡一样崩塌,然后碎裂成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尘埃。

然而,即使暴露在这种接近凶暴的攻击之下,还是有东西违背“尘之剑”的意愿留了下来:

蜕去外壳的“永恒之绯红”,以及若无其事地站在它前面的一位少年。

“这种一旦让你不爽就直接将碍眼的东西化成灰的粗暴做法还是没有变呢,姐姐。”

外表和ash别无二致,完全可以和俊美划等号的少年,正一脸悠闲地站在化为围在他周围的半透明墙壁的ash blade前。

“你是……”尽管产生了一瞬的踌躇,但是下个瞬间,ash的脸上又失去了表情,“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个恶趣味的亲戚留下来。”

“哦呀哦呀,即使ash blade的控制权被夺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啊,不愧是获得了ash称号的姐姐呢。”像少女一般轻笑着的少年,此刻却做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不出来的举动——

化为半透明墙壁的ash blade,像是受到某种巨大的力量压迫似的顺从地改变着自己的形态,最后形成了它最常展现在我面前的姿态——酷似古代西洋长剑的半透明长剑。

但是那柄魔剑的剑柄,现在并不在ash的手中。

而那剑尖的指向,同样指向了原本来说不可能的方向——作为ash搭档的我。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姐姐,我也一样很喜欢啊,只是,缠着姐姐不放的奇怪家伙,现在需要退场了。”

语句的后半,掺入了凶恶的杀意,而指向的目标,毫无疑问是ash blade此刻所指着的人。

不妙的预感与不妙的事实接踵而至——当我还想着“不会吧”的时候,好不容易恢复成剑形态的ash blade此时又分裂成无数几乎无法用肉眼确认,但是又极端致命的细丝,向它现在的目标张开獠牙:

“嚼食你的饵食吧,ash blade;”

仿佛垂暮的老人低吟的嘶哑声音从少年的口中传出除了感受到异常强烈的违和感与压迫感之外我唯一能够理解的事实就是”我将死在这里”.

因为那些已经无法用肉眼辨认的”剑”此时已经向它们的猎物扑了上去.

没有死角无法使用已知的任何装甲抵抗这种攻击当”回避”与”防御”的这两个选择支变成不可能时唯一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实际就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老老实实地认命承受ash blade的这一击。

只要看看刚才它吞噬永恒之绯红的势头,就可以推测出我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胡思乱想。

三秒不到,而且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可能的话,需要恳求对方给予自己后悔的时间吗?大概只要二十秒就够了。模棱两可而又自虐似的这么想着的自己,也许在开口求饶之前就会变成散布在地上的浮尘吧.

就结果来看,我所可能遇见这个的“结局”,以天夜莲这个个体来看,还真是十分的——

“无聊。”

在自己所认定的这个结局到来之前,与自己共同享有“ren”这个名字的另一人,先行否定了这个结局。

手臂不自觉地扬起,手掌向正前方张开的同时,整个手掌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滑溜触感——像丝绸一样顺滑的“物体”毫无阻碍地穿过指间,然后迅速地失去作为物的实感,变成了数股并没有什么危害的轻风。

“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呢,你这家伙,不想接受的东西,一开始就拒绝掉不就可以了吗?”

像是完全无法忍耐我的做法似的,一直没有出现的恋,带着一丝“真是受不了你”的感情,甚是粗鲁地夺走了我对于身体的支配权。

“对不起……”除了小声地对那个已然支配身体的暴君说抱歉之外,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语句可以在这个情况下使用。

“如果是没诚意的道歉我可不收哦,还有,你还真能和这种奇怪家伙扯上关系呢。”

眼睛在恋的作用下眯了起来,像是猫科动物盯着猎物时的那种视线,此刻毫不费力地将我和那个少年的视线连接起来——

“而且让人感觉讨厌的家伙也不少。”声带振动,传出男性所特有的低沉嗓音的同时,脑内一个有些妩媚的女声和自己的声音共鸣着.

左脚不自觉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尚未理解恋这样做的理由之前,恋已经照着她的意思行动起来。

“第一步……就先这样将军(checkmate)吧!”完全没有所谓“游戏规则”这样的概念,名为悖理的魔女认定要将对方逼入绝境的时候,那么她的对手就不会有希望可言了。

两边的手掌正中,同时感受到了尚带有一丝余温的肌肤的触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正很友好地牵起那个少年的双手。

因为那双白皙而又柔嫩的手臂,此时没有连接在它们的主人身上。

就像顽童从蝴蝶身上扯下翅膀一般容易而残酷,恋,或者说是从未谋面的另一个”完整的自己ren”轻而易举地扯下了自称是arkrid家族一员的少年的双臂。

完全没有因为疼痛而发出任何声音,失去双臂,鲜血正像喷泉一样向外全速喷洒的少年,只是带着一脸嘲讽的表情凝视着站在他面前的“ren”。

“真是可怜哪,对于自己力量这么自负的蠢物,真是好久不见了。”

生锈般的声音,逾越了声音传递的定律,直接传达到了自己的意识深处。

并不亚于ash的压迫感以及存在感,通过那生锈般的声音完全地展现出来,而唯一与ash不同的,是从那个声音中所溢出的“绝对的自信”。

完全不同于一般魔术师那种基于完美管理自身状态,正确处理局势的自信;面前的这个家伙之所以还能够表现的这么从容的原因.在他的语句传达到我这边时就已经显露无遗了.

“是因为我没有作为对手的价值还是说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又蠢又自负的家伙只需要一个?”完全没有被他极端反常的行为所动摇,恋以十分尖酸刻薄的语句回应了那个生锈似的声音。而作为另一部分的ren而言,我对她的言论完全没有异议。

因为那个少年,或者说是少年所代表的某股力量,他们保持自信的理由,并不能被ren所接受,相反的,拥有这种自觉的人,正好是我们最讨厌的对象——

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与自己类似的存在只不过是像浮尘一样的垃圾不值得关注——他们所确信自身存在价值的手段,只不过是重复把对方踩在脚下这样的行为而已。

那么,对于这样的存在,不管是莲,或者是恋,都不存在继续用语言对话的价值。

“但是,在这之后就不会有了吧。”随意地丢下那双很好看的手臂,恋冷冷地说道。

右边的手臂轻松地抬起,然后像是遵循地球引力一般自由地下落,自己有些发白的指甲,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灰白的弧线。

——宛如瓷器破裂般清脆的声音;如果能够听得见的话,那个少年身体破碎时的产生的韵律,其优美程度也不过如此吧。

但即使无法确实地用耳朵听见,双眼可以捕捉到的景色也足够震憾了。

曾经能够被称为“少年”的人已经不复存在,取代“他”位置的,是四散飞落,尚带着余温的猩红肉块。

因为充盈魔力的关系而显得有些甜腻的空气中,立刻混入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目的可言不明身份的少年就这样以匪夷所思的死亡方式淡出了我以及恋的视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来启发我们他的身份,并且将他与我的噩梦,以及那个反复出现在杀人现场的纹章联系起来……

……当然,如果能够那样说的话就好了。

一切事情的事实在我的叙述进行到中段的时候,发生了某个完全不可能的变化。

“不管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看来可以给汝的答案只会有一个字呢,那就是‘否’。”

干涩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身后,同时传遍全身的,是被细细的丝线紧紧缠住时的紧张感——不同于ash那虽然有些可怕但并不危险的行动,在我身后的这人,似乎已经决定毫不留情地将我大卸八块了。

没有余裕去考虑他是怎样由肉块恢复成原样了缠在身上但是无法见到的丝线正在一点一点地勒紧——虽然没有附加“接触即消灭”的危险属性,但是不做些什么的话下一个变成无规则的肉块的人就只能是我了.

“所以说你是天下第一又蠢又自负的家伙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做出充满自信的微笑的时候,右眼正剧烈地痛着。

可以窥探一切“法”的魔眼,此时正在全力运作,试图完全理解ash blade的构造。

尽管这样的尝试,在失去恋的那一天就被证明是失败的,但是在自己可能被消灭的现在,除了再次尝试没有别的办法。

Blade的内部,构成剑身的以太颗粒和粉尘高速地运动着,虽然毫无规律可言,但它们的运动却被某种奇特的力量限制住,然后才显示出确切的形体。

而那种奇特的力量,毫无疑问是寄宿在arkrid这一血统之中的“制约力”。

虽然并不清楚这样的制约力由何而来,但是能够清除这种制约力的话,ash blade的威胁也就不复存在。

解除arkrid制约力的方法,有两个。

a. 消灭作为制约力来源的术者,当然,也就是那个少年本身。

b. 以比arkrid的血统更强的力量制约ash blade,然后再让那个力量解除制约。

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法的话无疑蠢到了极点:姑且不论他是使用怎样才使得那种几乎无法恢复的伤口得以复原;但是在身体被ash blade完全制约的情况下,与持有ash blade的他正面对抗的话,简直和直接叫他杀了自己没什么两样。

那么就只能试试看第二种方法了。

相互挑战一下对方对于这个世界所拥有的权限(authority)胜利的人将占据一切优势,而失败者……遗留下来的东西,也许不过是些细碎的灰尘吧。

至少从这边的立场上来看,情况就是这么不容乐观。

“修正,开始。”没有留出多余的时间来胡思乱想,称为莲的自己毫不犹豫地跳过了对于修正法则而言必不可少的前两步,恣意地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体内的“凤凰之泪”躁动着,当它们组成毫无规则可言的无数“鞘”的同时,ren的身体被这些借助使用者愿望而实体化的“鞘”又一次破坏得支离破碎。

——体内生成的异物粗糙地占领了身体里本应该正常运作的部分;没有任何预兆,足够使脑袋熔化的剧痛在下一瞬间由右眼蔓延至全身。

而这样的痛楚,却恰到好处地证明了所谓的冲突。

能够改变世界法则的“驱动力”,以及制约世界基本“元素”的“制约力”,两者之间的冲突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

“想要用相杀来解决掉ash blade吗?真有意思,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

已经无暇顾及面对的对手所说的话语了,痛几乎填满了所有的神经;但是勒在身上的ash blade的那种略有些发烫的危险触感还是比任何一种感觉都要早地传入大脑。

承受着“驱动力”压迫的同时,由“制约力”所构筑的“剑”,正慢慢地磨破自己的衣服,皮肤,然后勒进肌肉——用不了几秒,它就能将我变成零散的碎块,最后化成随处可见的灰尘。

伴随着如此的联想,不由自主诞生的一丝微小的恐惧感——生物对于死亡而与生俱来,同时理所当然的恐惧感,使得“凤凰之泪”的流动彻底失去了控制。

无数绷紧的弦断裂时的鸣叫声在耳边回响着——那种足以让人失去心志的声音的实质,其实自己再明白不过了。

那是世界所制定的“固有法”崩裂时所发出的哀鸣,同时也是归属于ren的“法”诞生时的啼哭。

重力常数的值变得暧昧不明;空气密度也在轻微地波动;最后,则是存在于被ren所驱动这个空间内的所有分子级别物质间的躁动——几乎是牢不可破的相互作用力,原子与原子,分子与分子,被轻而易举地削弱,甚至是消灭。

虽然只是ren与那名少年之间方圆不过两公尺的空间内的变化,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使得那里成为另外的世界了。

那是被ren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在那之中并没有允许ash blade存在的“法则”。

“戏耍一样的争斗,就这样到此为止吧。”并不作为莲,也不作为恋,名为ren的存在如同决定一切般如是宣言道。

束缚身体的ash blade理所当然地恢复成散落的细微尘埃,鉴证了胜利者诞生的同时,也同样意味着失败者的末路。

手指如同小蛇般缠住了他显得过于纤细的脖子,并且开始慢慢地收紧由自己的双手所构成的束缚。

“怎么会这样,ash blade的破坏力应该是绝对的才对!”已经失去所有优势,即将被ren杀死的少年,丝毫没有掩饰他语气中的惊讶与焦虑。

“那样的绝对,也只不过是针对‘这个’世界而言,稍微修改一下法则让这个世界发生变质的话,即使是灭世的武装也能够让它无效。”即使自己的搭档面临死亡也并没有打算出手救援的ash,这个时候却恰到好处地解答了少年的问题。

然而,之后ash的行动同样引发了新的问题。

一柄不知从何而来,如水晶一般清澈的长剑,力度适中地抵住了ren的背心。

而握着这柄剑的人,却是一直在一旁旁观的ash arkrid。

“虽然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能不能交给我呢,怪物?”

没有任何友好的语气,面对着与她有着若干纠缠的搭档,ash一反常态地表现出了异常露骨的敌对态度。

“如果我不愿意呢,搭档。”并不是很在意ash的语气,ren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问道。

但是,回应ren的笑容的,是ash毫不留情的攻击。

没有丝毫的犹豫,水晶一样的长剑从ren的身后刺穿了他的身体。

那是心脏被贯穿,并且几乎被切成两半的伤害,如果是人类的话,在因为痛苦而呻吟之前就已经死亡了。

“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粗鲁呢,尘之剑;还是说,你中意的男人和最讨厌的女人变成一个人这个事实让你无法接受了?”即使承受了对于人类而言足以致命的伤害,ren还是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对着她微笑着。

那是没有任何含义在内的笑容,当然也不包含任何方面的情感。但这种空洞的表情却仅仅对ash起了负面作用。

…… …… ……

肉裂骨折的讨厌声响,以及水晶般的剑刃在空气中鸣呜的响声;当ash用力拔出贯穿ren身体的长剑时,覆盖在这些声音之上的,是ren异常直白的警告

“你,没法杀掉这孩子,相反的,你会被这个孩子杀死哦;如果不想迎来那样的结局的话,由我来抹杀他是最省事的选择支了。”

微量的嘲讽,以及毫不在意似的轻笑着的语气,却更加凸显出ren的警告的说服力。

但是,握有水晶般长剑的女性却没有理会这样的警告。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并没有再去注视已经被她贯穿的男子,ash只是平静地转向双手已经被ren夺走的少年,用力地掰开紧紧勒住他细嫩的颈部的那个男人的双手。

“那可真是遗憾。”两人间简短的对话,因为这句话而画下了句号。

突然失去了“某种东西”的支持,伤痕累累的天夜莲的身体理所当然地向前倒下,阻挡在少年和ash之间。

“那也和你没有关系吧,源理的守护者。”小声地念着那个男人的真实称呼的同时,ash arkrid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已经没有动摇的必要了;那样子的决定,即使经历了超过八十年的思考,也不可能使asharkrid这个存在感到一点后悔。

所以——

Case.11 尘埃下的真相

“真是有趣的人呢,叫做莲的家伙。”重新与ash对峙的少年,用轻快的语气夸奖着已经被ash打倒的REN——即使他的手臂已经被ren 毫无怜悯地扯下,伤口还在自顾自地流着血,他还是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笑容。

“大概……是那样吧。”没有去揣测那个笑容所蕴藏的真意,ash arkrid,曾经的魔术王家的唯一继承者,只是举起手中的长剑,将剑的尖端对准面前的少年。

她如同红宝石般清澈的双瞳中,此时附着上了不停变幻着的猩红光晕。

与鲜血等同的猩红,除了勾勒出一丝不吉的气氛之外,还向看到这双眼睛的人们陈述着某个事实。

——魔眼,自古以来就鲜少在有关魔术及魔物的文献中出现的,用于标定魔物力量的名词。而持有魔眼者所拥有的魔眼,不管其内容是什么,都必将和允许留存于这个世界上的奇迹画上等号——游离于已知的五大魔法之外,由魔眼所支配的法代表在那以外的“境界”。

而那样的境界,甚至连世界用于修复异常的抑制力都无法修正。

所以这才被称为另外一种意义的绝对。

而此时,ash arkrid正持有着这样的绝对,而那境界中的真义,除了ren之外还没有被任何人所理解。

“EXCUTERIA(处刑者之剑)和真红之魔瞳(crimson ends)吗?即使对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羁绊也能够毫不犹豫地履行职责吗,arkrid的处决者?”少年立刻明白了自己所面对的东西,然而,仿佛仍旧带着那种绝对的自信一般,他这样质问着ash。

“即使作为纯粹的吸血种都是无法克制吸血冲动的失败品,然而回归人类的可能性也已经被他自己排除,看来只有消灭掉了。”流转着的猩红色光晕,丧失感情的言语;一切可以用来修饰少女行为的词藻,现在只为了打碎少年的自信而存在。

“Sieben(7) zwei(2) acht(8)”平静地以德语咏唱出三个数字的ash,并没有在那之后将手中的剑作为武器使用。

贯穿ren身体的长剑的尖端,笔直地没入了ash面前的地面,然后,以剑的尖端为圆心,迅速地被绘制出的,是密布潦草文字的圆形徽章。

“处刑场已经架设完成,接下来……”仿佛突然变成机械的少女,如同执行程序般复颂自己行为的过程,却被预料外的情况打断了。

“唔……”虽然少女仅仅发出了轻微的呻吟,但实际的情况却比那糟糕不少。

已经被ren所毁灭的ash blade,此刻正密集地缠绕在ash的身上,使得她有些僵硬地固定住自己的动作。

但那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束缚”,而是为了“歼灭”。

纤细的刀刃切开了ash的衣服,此时正慢慢地在她细腻的肌肤表面滑动着,只需要它们的使用者稍稍转变念头,被它们所缠绕的少女绝对会变成一堆细碎的尘埃。

失去双臂的少年,此刻却从断裂的创口边缘延伸出无数几乎无法用肉眼辨别的“线”,细致地捆绑住少女,完全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还能用肉体生成用来抵抗的刀刃吗,但是,这种强度的ash blade……”

少女双眼之中的猩红,仿佛在呼应她毫不在意的语句般轻微地闪动着。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当魔眼——真红之瞳被激活的瞬间,缠绕在少女身上,密布在少女周围,无法用肉眼识别的无数ash blade,毫无例外地被染成了血一般的深红。

然后,被细密的深红所包裹住的少女,重新拔起插入地面的excuteria,使出了极为单纯的一次斩击。

剑尖青白色的闪光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由下而上的笔直轨迹;而轨迹的尽头,由深红色的ash blade所构成的静态化的浓重色块,正在慢慢地崩落着。

——与ren毁掉ash blade的方式不同,名为ash arkrid的女性所持有的对抗ash blade的王牌,仅有能够彻底“杀死”ash blade的魔剑——excuteria而已。

并非单纯地从构成结构上破坏ash blade,已经被拥有处刑者之名的魔剑所斩断的,是更为本源的东西。

“嗷啊啊啊啊!!!!!!!”猩红的碎片四散飞落的同时,即使失去双臂,被粗暴地撕成碎块也毫不在乎的少年,突然发出了几乎能够震破人耳膜的巨大哀号声。

白皙得如同某种瓷器的他的身体上,逐渐浮现出仿佛信手涂鸦一般淡淡的青色线条;然后线条的颜色逐渐加深,熟量也逐渐增多,并且相互连接,构成了一幅更加复杂的黑色图画。

那是一条自噬其尾的黑蛇,而首尾衔接的那一点上,笔直地穿过了一柄仿佛生出许多纤细分叉的长剑。

虽然画面的内容可以和没什么寓意的粗糙刺青相“媲美”,但是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不难发现此时浮现在少年身体上的图案中所蕴含的意义,

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过长的长剑的分叉,如同植物的脉络一般延伸到少年的全身。

那并不是体内血管的具现,而是对于驱动魔术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魔术回路。

不管是生成细小的火焰,或者是制造ash blade这样的武装;驱动上述魔术的使用者——魔术师都必须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魔术回路转换为魔术的驱动力——魔力——换言之,失去了魔术回路的魔术师,将和无法制造奇迹(魔术)的一般人无异。

而此时,代表少年身体里魔术回路分布的那柄分叉的长剑,正从各个分叉的末端开始,缓缓地粉碎,然后消失不见。

——魔术回路的剥离以及消灭,如果要用最简单的话语来归纳excuteria的功能的话,这个就是正解。

“只是剥离魔术回路就已经让你感到如此痛苦了吗,sin arkrid?”拥有真红之魔瞳的处刑者毫无感情地呼唤着少年的真名,“还是说,经历的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让你忘记了作为罪人的觉悟了?”

深红的瞳孔沉静地燃烧着,并且不断地向外释放着透明的愤怒。

“不过,即使忘记了也没有关系,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回想起来,用这把excuteria。”

被纤细的双手握住的长剑,重新被它的使用者插入已经刻下纹章的地面。

“dreizehn(13),重奏之刑仪,展开。”伴随着ash的命令,浓厚到足以让空间发生微微扭曲的魔力沿着与地面交接的excuteria流入了被称为处刑台的纹章之中。

几乎不需要等待的时间,注入魔力后,纹章上的文字轻微地闪烁着,然后迅速地变幻排列的顺序,转变成ash所需要的“处刑场所”。

“重复十三次的粉身之刑,请将忏悔赐予这罪过之人吧。”毫无感情,却又宛如歌唱般的语句从ash的口中流出,而现实也严格地按照她的话语不断重复——无视因为疼痛而不断抽搐的少年本人的感受,无数excuteria刺穿了sin arkrid的身体,象对待殉道者一样将他挑到了被纹章所覆盖的地面的上方。

——那绝对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象,被无数华丽的长剑贯穿,如同被解剖针固定在半空中的昆虫一般的少年,此时连呻吟的能力也被剥夺,变成了随着excureria的移动而轻轻摆动肢体的残破人偶,而为这已经残酷至极的处刑场景增添一抹诡异色彩的,是遍布少年全身,却并没有在流血的伤口。

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少女,在确认到这个现象的同时,修长的眉毛突然微微地蹙紧了。

“没有流血,是因为在魔术回路被剥离的瞬间将魔力转换成离体的加护了吗?”

“才不是这样。”

本来应当没有回答的少女的疑问,被少年干脆地否决了。

而那否定的回答之中,同样包含了对于ash arkrid的否决——

“铛!!!”无限接近于金属相互撞击时产生的尖锐鸣叫声,而那声音的来源,则是少女手中,与另一柄不知何时出现的深红色长剑相互角力的excuteria。

“启动处刑场后还能够察觉这样的攻击,不愧是被arkrid全族认可的处刑者呢。”与被excuteria刺穿了无数次的少年拥有相同相貌,然而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少年带着一丝赞许说道,“但是,这样子挡着这家伙也已经是极限了吧。”

“……”虽然并没有回答,但是格挡住那深红长剑的ash的胸口的确在轻微,但是急促地起伏着。

一切突然而起的变化,都开始于ash自言自语般的问题的最终。

深红的长剑仿佛从空间中析出一样凭空出现在贯注于“处刑”的少女的身后,随之产生的,则是名为sin arkrid的少年的身形,以及与他的回答同时产生的,要将对手一刀两断般笔直落下的斩击。

然而,比什么都要早地察觉到对方杀意的ash,以舞蹈般优美的回转,以及随之飞舞起来的excuteria挡住了这次完全可以将她砍成两半的攻击。

但是,即使自己表现得再怎么游刃有余,有些事实还是无法改变。

虽然和ash blade拥有相似构造的excuteria并不是很重,但是在支出大量魔力以控制“处刑台”,无法为身体准备搏斗用的体力的前提下,以单手挥动相当于少女大半身高的长剑来抵挡对方从背后袭来的攻击这种事情,就已经和sin 所说的一样,是ash的极限了。

然而,对于发出攻击的一方来说,这还只不过是打招呼似的第一击。

没有任何预警或先兆,与透明的excuteria交错的深红之剑灵巧地向后弹开,随即转换成突刺的构势,如子弹般再次袭向ash的胸前。

“呜……”少女低声地呻吟着,但excuteria做出反击的速度却没有因为少女一时展现出的动摇而减慢,宽阔的剑身又一次适时地挡住了可能刺穿她身体的深红长剑。

但是,即使能够挡住直接的攻击,袭来的长剑上所附带的巨大动量还是让身材娇小的ash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数步。

而这退开的这数步距离,对于制御着“处刑台”的ash而言,却是致命的。

“处刑者,看来已经离开处刑场了呢。”少年冷冷地向ash宣告着这个事实。

没有任何偏差,ash arkrid已经完全脱离了由她所绘下的纹章所创造出的领域。

而这样的现实所导出的结果,只有一个。

由深红的纹章所组成的处刑场中汇聚的ash的魔力失去了制御者的控制,带着无可挽回的势头四散逃逸。

像是颜料块落入水中一般,用魔力所刻成的纹章缓缓地溶解着,同时不断地向外释放着缎带般带着一丝绯色的魔力流。

如同被这些绯色的缎带紧紧簇拥着一般,深红长剑的尖端理所当然地指向了ash的颈间。

“即使是处刑者也没法把我杀掉呢,看来你的使命到这里就结束了,爱丽榭姐姐。”

因为获得胜利而微笑着的少年,双瞳中正向外发散着淡淡的猩红色光芒。

“所以,把处刑者的称号交给我吧。”没有任何犹豫,伴随着这样的话语,对准少女咽喉的长剑径直刺了下去。

…… …… …… …… ……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行动就已经陷入他的计划之中呢?

被深红色的长剑贯穿喉咙,很不像样地被挑在半空的少女此刻所能做的,似乎只有不停的思考而已。

——是他故意让我把他的魔术回路剥离,然后接受永恒之深红的认证的那个时候吗?

——或者说,是他将自己的使魔埋入莲的血中,刻意暴露自己的行踪的那个时候吗?

——还是说,早在他犯下那一系列怪异的杀人案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用那个漆黑的纹章将我引入他设好的陷阱之中吗?

虽然每个步骤中都存在着“如果ash arkrid不配合就会前功尽弃”的致命漏洞,但遗憾的是,过于执着“处刑”这个责任的自己,在对sin arkrid进行追击以及处刑时所采取的行动,和他所预想的一样分毫不差地契合了。

“你,没法杀掉这孩子,相反的,你会被这个孩子杀死哦!”

气管和动脉都被切开,虽然刺进身体的刀刃避开了颈椎,但那也只不过是延长了一会儿痛苦的时间:就算不会被流入气管的血淹死,迟早我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得承认,被那源理的守护者漂亮地说中了。

“明明只是个被我舔一下脖子就要僵硬上半天的别扭小鬼。”即使视线变得飘移不定,却还是凝视着在自己的伤口处所形成的红色喷泉的ash arkrid,似乎只想带着微笑将这句话说给那个被她杀死,却又成为她无可替代的搭档听。

“所以,与其被自己过去的罪(sin)杀死,我还是更乐意接受被你杀死的这个结果。”

在心中如是告白着的少女,缓缓地伸出因为失血而变得更加苍白纤弱的双手,握住了贯穿她身体的深红色刀刃。

那并不是临死前所做出的最后挣扎,而是作为处刑者的爱丽榭。阿克奎特(arkrid)赠予“尘埃之剑”的最后一件礼物。

“悖理,相杀。”指尖确认剑身触感的同时,简短到不需要解释的语句就已经得到了击发——与所谓的魔术,以及已经接近消亡的arkrid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仅由两个词语所组成的这个句子所能够代表的一切,就是这个少女所能够造出的“境界”。

——否定构成世界基本的“理”以外的一切“悖理”,在一瞬间构造出足以与之完全相杀的“逆悖理”的“境界”——名为凤凰之泪,沉睡在ash arkrid体内的猛毒;在苏醒瞬间所产生的唯一的副作用,却与能够自由改变固有法则的ren所拥有的那个“境界”完全地背道而驰了。

因此,那两人才可能成为无法分割,无可替代的唯一一对——否定一切“现实”的究极“幻想”,杀死一切“幻想”的绝对“现实”:彼此南辕北辙,宛若绝对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却因为一个异常简单的理由,交错在了一起。

“触动源理的时刻,就让我们好好地互相杀戮吧。”

暧昧的语言,自然地浮现在唇边妩媚的笑意,在少女纤细的双手触碰下逐渐溶解的深红色剑刃,触目惊心的伤痕逐渐褪去的身体……交叉在这些现象中,作为少年唯一回应的语句中,终于带上了略带恐惧的惊讶的色彩。

“为什么……不,那个姿态,难道你不是……”

——不需要做出回答,或者说,并没有必要再从他的口中听见那个名字了。

——相杀的魔女,铭刻在作为猎物的对方和作为猎手的自己脑海中的名字,有这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 …… …… ……

因为少女魔力的散逸而消失的魔剑executeria并没有再度出现,但是,在所谓的“八相”中背负“剑”这一称号的她的手中,却依然保留着锐利的刀刃。

那是一柄拥有短小刀刃的匕首虽然从握把开始的线条就随意得如同即兴创作的黏土作品一般,但是从握把末端延伸出来的笔直的刀刃,却仍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一般反射着淡淡的寒光。

那并不是ash blade或者是executeria那样空具形体,却没有什么概念上实感的武器,握在手中的匕首,却有着与其外形相对应的象征意义——刺穿划破切碎——能够用语言形容出的一切破坏能力,已经全部被归纳到少女手中的武器中了。

——如果想要结束这一切的话,也许只需要刹那那么久的时间段吧。

——虽然拥有读出魔术回路构造能力的魔眼crimson ends已经因为“泪”的苏醒而变得支离破碎,但是作为代替的猩红的视野中,还是出现了在那刹那之间我应该破坏的东西。

纤细的淡白色的“环”(ring),像是数条脐带一样将他与他身后的永恒之绯红连接起来。

由于强烈的意志而出现,违背世界“源理”的悖理,将之具象化为能够破坏的事物的话,其实也就是这种完全不堪一击的东西。

——连数清环的数目的时间都不需要给出,只需要一次幅度足够大的斩击,将全部的环斩断就够了。

只需要刹那的时间段就能够完成的任务,在得以完成之前就遭到了需要用比刹那还要久得多的时间才能解决的问题。

“……”身体能够判知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但是赤色的刀刃与银白色的刀刃却在空中发生了至少十次以上的激烈冲突——然而,即使是这样剧烈的交锋,耳边却没有传来任何物体相互撞击时必然产生的撞击声——唯一给这样的冲突留下的证据,也只有从手心传来,仿佛雷击般让整个握有匕首的手掌麻木的沉重冲击。

超出人类动态视力能力范围的战斗,几乎完全丧失殆尽的相互厮杀时的紧张感氛围;以及似是而非的临场体验;握着短小刃身的匕首,与高速飞舞的赤色刀刃亲密地缠斗的自己,甚至有好几次将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情况错认为是某个不可思议的梦境中的经历。

——如果把这样的错觉信以为真的话,自己的脑袋也许早就落到地面上骨碌碌地打转了吧。

——但是我却没有被自己的错觉所蒙蔽,而其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出其不意发动猛烈的攻击,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少年——sin arkrid的眼中,一直闪烁着要将我彻底击溃的执念。

因为在彼此所能够理解的这一出戏剧的剧本中,结局早就已经完成了。

“看来,到最后还是只能留下我们之中的一个呢。”

已经无法判断此时听到的这句台词,到底是沉淀在记忆底端的残骸,抑或是少年此刻正在进行中的宣言了,只能明白这是既定结局的全部的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就是面对他的执念,以及将这执念彻底粉碎而已。

……… ……… …… ……… ……

已经不记得那样的对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唯一能够记得的是,当时的arkrid家族至少还能够以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而自豪,而当时的自己,则是一个连这点程度的骄傲都无法理解的小女孩而已。

“那孩子,不会使用魔术呢。”

“哎,是这样吗,明明是直系的血脉……”

“很讽刺吧,明明是最强的家族,生下来的后代却是和垃圾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人。罗瑟琳(Roselyn,初代arkrid当家,世家的创始者)要是知道的话,在那个世界也会哭的吧。”

类似的对话像只有影子的蛇一样一直游走在自己的身边,即使明白那样的话语中包含着多少的恶意,自己也只能够以沉默来回应。

身体里连一条魔术回路都没有,明明是被称为“魔术皇家”的家族的直系,却无法成为与这个称号相匹配的存在——所以不仅是反驳的权利,也许自一开始,我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获得吧。

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然后更加彻底地将自己孤立于家人之外。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自己有可能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就已经孤独地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但是,也许只是因为命运这个最终的剧作家一时的玩笑,我与他相遇了。

Ein(艾因) arkrid与爱丽榭 arkrid。

没有所谓的铺垫,当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的时候,看不见的丝线就已经将彼此紧紧地拴在一起。

——然后,就发生了几乎连悲剧都算不上,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一幕。

被自身的实验牵扯进去的家族,最终即将成为危害世界的因子的集合,而得到救赎的,却只有在那个家族中生存着的唯一的“异类”。

神的救赎并不是免费的,相反的,它的代价高得吓人。

手臂不自觉地挥动着,而随之带动的,是被称为处刑者的凶器。

不知道多少人在处刑者的面前化为了飞散的血肉;然而,在自己斩杀的前一百人中,没有一个人在被杀死的瞬间露出一丝怨恨的表情。

空洞地注视着向自己逼近的死神,空洞地微笑着,最后空洞地死掉。对于一直蔑视着爱丽榭的家族成员来说,这只是异常讽刺而又愚蠢的结果罢了。

然而,在斩杀到第一百零一人的时候,因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而有些麻木的手臂第一次承受了可以称之为反抗的攻击,以及与之相对应的敌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拥有制裁他人的权利?”挥动着深红之剑的少年这样提问着,而与之相对的,记忆中,和少年拥有着相同眼神的“家人”,问了相同的问题。

“因为背负了那样的称号啊,而且……”

即使大小不同,记忆中executeria落下的同时,现实中短小的匕首理所当然地格开了对方从侧面袭来的攻击。

“这样的东西,不是你们硬塞给我的吗?”记忆被无谓的鲜血染红的瞬间,小巧的匕首毫无阻滞地切断了深红色长剑的剑刃,相当锋利的刀尖的前端流畅地切开了急于格挡的少年胸前的衣物,在袒露出的胸口处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划痕。

“切!怪物!!”游刃有余的面具终于被彻底的撕毁,而展现出来的少年真实的表情,是无法掩饰的焦躁,以及可以用露骨来形容的憎恶。

“与其说这种话,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一族之罪哟。”

无视掉那样强烈的感情,能够轻易地注视着对方,说出这样的台词的自己,其实也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此时的艾因,或者说sin arkrid,已经丧失了回应我的语句的余地。

胸口那到浅红色的划痕,已经恶化成几乎将他一刀两断的凶恶伤势。没有立即死亡,只是不停地从伤口处向外喷血的他之所以还能够活着,也许只是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关系——但是,那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决定胜负的一击,在切断那柄深红之剑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身上。

——以自己异质的血——凤凰之泪构筑而成,最终目的是杀死悖理的匕首,本身也只是无数悖理的集合而已。

因此,寄宿着将只不过是擦伤的伤口恶化成一刀两断的伤势的“诅咒”,那也就成为了某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想要借助被称为处刑者的悖理对曾经的处刑者——ash arkrid进行抹杀的sin arkrid,败北是无法回避的必然。

就这样,延续了近一百年,这个无法用悲剧或是喜剧来界定的剧本,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呼~~~”

这样想象着的自己,突然像是要将肺中的空气一次吐尽似的长长地吁了口气。

……… ……… ……… …………

…… …… …… …… …… ……

……沉默的气氛缓缓地笼罩住两人间的空间,耳边传来的,也仅有生命的大半被夺走的少年轻轻的喘息声,以及永恒绯红缓缓搏动的声音。

金发的少女只是安静地伫立在几乎被砍成两段的少年的身边平静地注视着被自己的鲜血所包围的艾因,或者说sin arkrid。

几乎与亡骸无异的少年,此刻也只有渐渐变得黯淡的双瞳能够显示出他已经残留不多的生命了。

然而,即使生命的光辉正从他灰色的双瞳中褪去,少年还是久久地凝视着从自己上方向下俯视的少女。

没有矫揉造作出来的不屑一顾与游刃有余,也没有在败北的瞬间所展现出的露骨的憎恨和焦躁,异常清澈的灰色眼瞳中,反射出来的也仅仅是带着毫无用义的笑意的眼神。

——和那些傻傻地微笑着向我张开双臂寻求死亡的人们一样的表情……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已经向他们传达了无数次,却始终无法到达目的地的句子,也许能够好好地让他们听见吧。

“对不起……请宽恕我……”

像坏掉的录音带一样重复着简单的道歉的话语的自己,同样也能够意识到冰冷的水珠正慢慢地从眼角渗出,然后缓缓滑过脸颊:没有人类体温的这种液体,甚至连自己都不能肯定这是否是自己的眼泪。

——并非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忏悔。

——同时亦不是为了自己唯一的血亲的逝去而哀伤。

——能够让自己毫无顾忌地流泪的理由,有且仅存在唯一的一条。

——一切都只是由最初的创始者Roselyn创作出的过于精确的剧本中的一环,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只是在遵循着她的剧本而已,不管是本来就会失败的“实验”,还是将自己族人的鲜血与生命饮食殆尽的executeria,甚至是用来让一族的罪恶感与被杀死时产生的怨恨相互厮杀的这个永恒之绯红;到最后都只是这个本来就有些爱胡闹的魔女的剧场中的道具而已。

——所以,能够允许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痕产生最强烈的刺痛,本来不应该流下的眼泪却无法停止的理由——其实早就应该察觉到了。

——幕布还没有完全落下,那么参与演出的演员,就还担负着扮演角色的责任,所谓的悲伤与忏悔,无外乎是由这无聊的责任感而引出的吧。

负面的知识向脑中逆流着,否定掉此刻应该产生的感情的自己;也许只是在寻求另外一种形式的灭亡罢了。

“我们,即使到最后,都只是不被她所青睐,不该出生的孩子啊!”

没有拥有被她所认同的价值的存在,即使到最后也只是按照她的剧本乖乖地表演的人偶,就算全部坏掉都不会让她皱一下眉头的廉价品,我们能够掌握的自身的价值,就只有这一点而已。

那么,当这个作为自己容身之地的剧本临近尾声的时候,还没有坏掉的人偶要怎么办呢?

以逐渐凝固的眼神一直仰望着少女的少年,轻轻地开阖着薄薄的双唇,而传达到ash arkrid耳边的,是即使自问自答也没有关系的简单问题。

“只要和已经坏掉的人偶一样选择毁灭就可以了。”

嘴角不自然地扭曲着,不由自主地发出有些沙哑的笑声的自己,无法停止的眼泪还是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轻巧地翻转手中短小的匕首,构成反握姿势的同时,有些锋利的匕首尖端已经对准了胸口偏左的位置——笔直落下的话,心脏会在一瞬间被贯穿吧。

——我不是为了将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的同族杀戮殆尽而赎罪。

——我不是为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而赎罪

——我不是为了赎罪。

——我只是在做着作为只能够表演仅仅一个剧本的人偶而言应该做的善后而已。

——将一切都拖入狂乱的这个剧本,到最后也该让一切都得到终结吧。

手臂理所当然地支出提供匕首运动的力量,然后,如同一切都被慢放了一般,由自己异质的血化为的匕首拖着一道闪光的残像缓缓地滑过视野——轻微的刺痛过后,一切就可以得到最后的完结了。

…… …… …… …… ……

但是,自己所追求的结束一切的瞬间的痛苦,最后还是背叛了我的期待。

“虽然过程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就这样被ren说中的你这家伙可真是蠢得可爱呢。”

为了掩饰担心的心情而故意造出的轻松的语气,即使不去转过头去注视他那有些别扭的表情,光用听的就知道已经漏洞百出了。

比自己的手掌宽大得多的双手像要把我握住匕首的双手包住似的紧紧握住,让那把本该穿透心脏的匕首停留在了距离胸前不远的半空中。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交给我来干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倔强到这一步呢。”

温柔地环绕住自己的双臂,比想象中的还要有力;但是,即使是在那仿佛要将人彻底抓在手中,似乎有些霸道的力道之中,我也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即使竭尽全力也无法隐藏的颤抖。

而那颤抖的意义,作为曾经杀死过他的搭档而言,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体内的“毒”已经无可挽回地全面发作了,名为凤凰之泪的猛毒,带来的最初也是最后的效果,是最为纯粹的“罪”。

——不可能受到任何伦理上的制约,也不可能被自己已形成的价值观所影响。将干涉法则这样的事情称为罪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那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绝不可以触碰的禁忌而已。

——水向低处流,烟向高处飘,低于零度的话液态的水就会变成固态的冰……在种种简单到令人想笑的法则的规制下,我们能够了解的这个世界才被称为世界(universe),但是,如果这些数量上近乎无限的法则中的一条发生了细小的变化的话,那么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没有必要去进行繁杂而具体的假设,当法则变质的顺间,同样发生变质的世界只是在同时接受了并没有毁灭的灭亡——即使只有一条法则显得似是而非,那样的世界也是完全否定原版(origin)世界的存在。

——不论其动机有多么伟大,能够灭亡世界的行为,最终都只会被认定为“不消灭不行”的纯粹的罪而已。

——所以才必须存在消灭可能改变世界法则的因素的“抑制力”;所以当拥有改变法则能力的人出现之时,与之相对应的,出现的必然是由那样的抑制力所具现出的执行者。

正因为如此,寄宿着凤凰之泪的八相,才会选择以两人一组来进行行动——并非为了寻求能够彼此信赖的搭档,而是为了确保在体内的“毒”完全发作的时候,有人能够在第一时间确实地杀死自己而已。

本来就只是毫无美感,除了残酷以外什么都不是的关系,但是,从一开始,自己就只希望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所以我才可以在那个时候,毫不犹豫地在他面前杀死那个被他当做半身的女性,然后,仅仅用言语就将他折磨到不得不自行选择死亡。

并不只是为了遵从那时的命令,同时也是为了制造让他憎恨我的理由,自己才会变得如此残酷。

“因为必然背负着整个家族的罪恶感,所以你是不可以得到爱的,你活下去的目的,就只是被人憎恶而已了啊。”

那是被自己的excuteria贯穿身体像某种昆虫的标本一样钉死在墙上的家族的最后一人,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父亲的最后的语句。

但是,那并不是对于自己所犯下的错误的忏悔,而只是充满怨恨的诅咒。

被杀死的怨恨,也许只能够依靠被他人憎恨才能够得到缓解。

——明明,由那样的诅咒所带来的结果,应该只是那样而已。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交给我来干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倔强到这一步呢。”

——虽然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虽然一个劲地装出毫不在乎,甚至有些不耐的态度,但是,直到句子的最后,我都没有感受到一点他的憎恨。

不停地发着抖的身体,并不是因为复仇即将成功而感到兴奋。

环绕住身体,强而有力的手臂,并没有施加足以让我感到痛苦的力量。

在近距离内凝视着自己的金色双瞳,也从未由于憎恨而变得混浊。

当他还是月神 恋的时候,明明想要杀死自己的愿望还是那样的热切。

——不,即使此时的他不是月神恋,也不可能完全原谅作为加害者的自己吧。

正因为是那样,在此刻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柔,也只是更进一步地将我逼迫进另一层面的绝望罢了。

虽然匕首并没有刺进身体,但是,伴随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破裂声,胸口正在地变得痛苦起来。

“……为什么?”轻微到几乎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的问句,然后,因为自己的绝望,慢慢地变得蛮横起来。

“为什么连憎恨我都做不到呢,憎恨我这个把你的一切都夺走,然后把你杀死的人啊。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我啊,用一切最残酷的手段来折磨我啊,用最让我痛苦的方法杀死我啊!只是这样一直……一直抱着我的话……我自己所犯下的罪……又要怎么样来消除啊……”

没有任何悬念,叫**丽榭的女孩并没有坚强到能够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的软弱与不安,毫无保留地展示给曾经被她伤害过的人看。

正因为这样,一度变得异常蛮横的声音才渐渐变成小声的呜咽;也许,不管是什么时候,ash也不会愿意自己软弱的一面被我看到吧。

但是,即使语言被呜咽所模糊,蜷缩在怀中娇小身体的颤抖却还是将应该传达的东西,传达到了我这里。

不断地偿清自己家族所犯下的罪过,然后在赎罪的同时不断地犯下罪过,被家族的罪恶感与自身的罪恶感所牵扯,相似的两种感情在她心中所造成的平衡,脆弱到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毁坏。

所有的罪已经消除了,所以,可以不用再这样为家族赎罪了。

当家族所犯下的罪过因为sin arkrid的死而全数抹去的时候,失去了制约,ash对于自己的罪恶感,最终只会把她带往与她已经逝去的亲人们一样的下场而已。

——明明不能理解家人面临死亡时所露出的那样空洞的笑容,明明在目睹了如此多的死亡后比谁都要畏惧那以死亡为结果的“救赎”;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剥夺自己的生命呢?

“真无聊……”

取代问题回答的苦涩,从喉咙深处泛起,然后弥漫了整个口腔。

那是莲所释放的,名为杀意的味道。

拥在怀中的躯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了颤抖,感受到从下方射来的视线的自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终于,你可以下定决心来杀掉我了呢。”

冰冷的纤细手掌,慢慢地贴上了脸颊,轻柔到足以让人屏息的抚弄,并没有让我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与我所熟悉的ash完全不同的微笑——不,那样的表情,即使是否应当称为笑容都让我颇为踌躇:恍如将一切都放弃,将无意义加以具现的空洞表情;曾经展现在ash眼前无数次的“赎罪者”的表情,最终完整地覆盖了这位作为家族清理者的少女的脸庞。

——那样的表情,因为她秀丽的容貌而显得愈加炫目。

——但是,与此同时,那样的表情也仅仅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只是为了死亡而生存的人,在那之前的生存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无法解答这样的问题,所以,怀中所拥抱的少女才会显得如此骇人。

——那样的存在,简直就像是在命令世界将其否定一样。

不自觉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然后伸入怀中,握住了一直没有使用的手枪的枪柄。

“对……就是这样,将枪口对准我的额头正中,然后……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冰冷而纤细的手掌离开了脸颊,然后包裹住自己握住枪的手,引导它完成上膛,解除保险的动作后;乌黑的枪口,最终贴在了她有些苍白的额头上。

“即使开枪也没有关系哟,因为,莲你本身就有那个资格啊。”

他的笑容并没有改变,只是自己擅自给那样的笑容附加上了寂寞的色彩。

食指的肌肉慢慢收紧,体验着扳机上所传来的特有阻力,脑中渐渐地完成了头部中弹,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缓缓倒下的ash的画面。

口腔中苦涩的味道,愈发的浓重起来。

“为了我仅此唯一的搭档……”宛如已然做出决定一般,指尖的力度,在刹那间攀登到了所能允许的最大限度。

………… ………… ………… ………… …………

“……”但是,作为终剧的枪声,结果还是没能响起。

本来应当充当ash处决者的演员,最终背叛了他所应当扮演的角色。

“为……什么?”终于在空洞中渲染上一丝诧异的语气,然而,我却没有打算让它维持太久。

“不是说了吗,为了我仅此唯一的搭档。你要是擅自死掉的话,我去哪里找已经失去的唯一啊。”

毫不脸红地说完仿佛恋人间相互告白似的台词后,并没有顾及她理所当然表现出来的惊讶,握住手枪的手,随即将枪托对准颈部,实施了一次足以使她失去知觉的打击。

“所以,用来束缚你的这个‘剧本’,就让我来彻底的改写吧!”

丢掉本来就没有打算使用的手枪,用双手抱紧已经失去意识的她的时候,出于自身的意志,擅自由配角变成主角的莲,此刻所能用来承诺救赎的话语,只有这么多而已。

“arkrid家族之祖,Roselyn arkrid,你所编写的这个蹩脚的故事,现在可以由我来画上句号了。”

重新面向一直在旁观看,却招致了一系列混乱的罪魁祸首,我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志。

“是吗?如果你能够做得到的话。”与先前听到的,附着在sin arkrid上的那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不同,从“那个”上面传来的,是与平时的ash arkrid别无二致的声音。

那并不是故意让我感到混乱而复制出的ash的声音,只是因为“她”原本的声音就是那样的。

——承受ash blade的斩击还能维持原样,然后静静地见证在“她”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的唯一“物品”——永恒之绯红,最终在预料之外登场的“角色”(莲)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 …… …… …… ……(咚……咚……咚……咚)

短暂的沉默,期间是永恒之绯红仿佛心跳般的沉重而又缓慢地搏动的声音

完美地再现人类跳动的心脏形象的魔力精炼循环装置,永恒之绯红,其存在的意义,并非执行精炼魔力,然后将其释放这样毫无意义的循环;而是用来盛放寄宿在这件物品之内的唯一的意识——创造arkrid家族,然后依照自己的意愿毁灭它的最初的arkrid——Roselyn arkrid。

“终于卸下伪装了吗,ROSELYN· arkrid女士?或者说,让我叫你永恒之绯红比较合适?”

不带任何敌意的轻松询问,甚至在那之中染上了一丝玩笑般的色彩。

“仅仅是象征存在的符号而已,就随着你自己的喜好来称呼吧,源理的守护者;不过我倒是很中意莲这个名字呢。”

带着轻笑的话语滑过耳边,而面前巨大的心脏,也微微地加快了搏动的频率,仿佛显示着它的寄宿者的愉快心情似的。

“你能够喜欢的话就好,可是……”

——相似的东西,在相互交会的瞬间,只会诞生出两种感情。

“可是……什么?”语调微微上扬的语尾,懵懂少女一般的语气,却让已经登上舞台的莲微微地蹙紧了眉头。

——要么是彼此认同,惺惺相惜的想法。

习惯性地舔了舔变得干涩的嘴唇,然后,舌尖传来了几乎让感觉麻木的苦涩。

——要么,就只是因为相似而产生的厌恶,不将对方彻底抹杀就无法得到平复,扭曲的感情。

“不在这里将你杀掉的话,我们的对话也许就没法进行下去了吧。”

“真巧啊,正好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仅仅拥有心脏外形的魔女,轻笑着表示赞同的同时,突然刺出,拥有朱红色剑刃的长剑,没有任何预兆地劈裂了天夜莲所站立的空间。

——不存在任何慈悲,也不带任何可以称为杀意的恶质的感情,对方只是突然执行了刺出这样一个动作而已。

突进而来的剑身划破空气,在面前造成了一道几乎让人窒息的风压。

——已经不是依靠人类的反射神经就能够应付的速度了,如果不是自己在对方攻击之前本能地聚集凤凰之泪构造出用来逃走的“鞘”的话,现在我可能已经被穿透胸口,像被解剖针穿刺的昆虫一样被钉在半空中了。

——仅仅依靠一击就得以显示出的压倒性战斗力的差距,只用等级已经远远不够衡量了。

——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表达的话,我也只能说,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单方面的虐杀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会显得奇怪。

视野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之后,是凝聚在腿部,用于加速的“鞘”碎裂时,以疼痛为特征的哀鸣。

在体内固态化的“凤凰之泪”承受了超出运作强度的动作,然后,构成强化身体机能的鞘自然地破裂,把体内切割得伤痕累累。

腿部自然地卸除气力,无法支持体重的膝盖,现在只能毫无怨言地弯曲,然后重重地抵住地面。

复数计的疼痛侵袭着似乎还没被凤凰之泪损害的神经,同时也在准确地反应身体所遭受的损害:肌腱断裂,小腿大部分的肌肉被切得乱七八糟,甚至连胫骨上也遭到了情况不妙的划伤——如果还要让我继续和对手相互厮杀的话,最先需要的奇迹,可能只是换给我一双全新的腿吧。毕竟现在就算是勉强自己,我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哎~~只是躲过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让你这么狼狈啊,那一开始就不要说要杀掉我这样的话嘛,害人家白认真了。”

造成这种超越凄惨情况的始作俑者有些失望地抱怨着。

“虽然是很狼狈,不过这边可是真的打算把你杀掉呢,所以,还是请你继续认真下去吧。”顶住快要让人失去知觉的疼痛说着不服输的台词,虽然知道就算是完全状态的自己都可能赢不了面前这颗诡异的心脏。但是,因为已经约定好要改写束缚“她”的剧本,所以——

勉强调动还算完好的肌肉组织,不足的部分就用凤凰之泪当做填充物来补完,比固定在体内的鞘碎裂时更甚的疼痛,充斥了自己完成“重新站立起来”这一行动的整个过程。

“只要还能动就不会罢休吗,还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啊。”似乎在观察着我的行动,最初的arkrid轻声地叹息着。

“……”没有余裕去回应她的感慨,经过相当勉强修补的双腿,膝盖以下在不停地颤抖着,现在甚至连保持平衡都非常的困难——就这样维持站立姿势的身体,根本只是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靶子吧。

视野随着无法站稳的身体轻轻晃动着,眼前出现的,是悬浮在空中,另一柄朱红色的剑。

宛如示威般在ROSELYN周围漂浮的长剑,很明确地将剑尖指向了自己。

就像刚才那样将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刺出的话,现在我也只有认命地被击中这样一个选择。

“所以,就这样结束吧。”积极的可能性被完全排除的场合下,沉默地注视着闪烁着微光的剑尖时,脑中自然浮现出的,是面对着的那个角色接下来最有可能说出的台词。

然后,朱红的长剑应该会毫无悬念地刺穿我的身体,让这个已经稍稍做出改动的剧本回到原本应有的结局吧。

“明明只是一个随便闯入的配角,居然成心让我演这种欺压主角的反派角色,你的勇气还真是值得敬佩啊,所以呢……”

“就稍微让我帮助你杀掉ROSELYN arkrid吧。”

大跨步地跳出名为“预料”框架的语句,毫不在意地说着帮助别人杀死自己的女人,让我感到有些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模糊了并没有超出预料,激射而出的朱红长剑穿透了自己身体的这个事实。

Case. 12最终偏离的战斗

“……咕……”慢了至少半拍的呻吟,在双眼确认到固定在胸前的剑柄时才姗姗来迟。

但是,那也只不过是看到了过于刺激的画面时所做出的正常反应罢了,就自己的身体感觉而言,不只是穿透身体的痛楚,甚至连冰冷的剑身停留在体内这样的异物感都没有感到;缺乏实感的穿刺,只是让驻留在胸口的剑柄,以及从身后伸出的剑身,更像一个装饰品。

然后,“她”的声音确实地传递到了自己的耳中。

“楔子已经打下,所属于你的时间,就由我来逆转,所属于你的命运,由你自己再次编写。”

没有颜色的轻声呢喃,拂去了侵入视野的绯红;消除了堆积在膝盖以下,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痛楚;而最终,随着她的声音而抹去的,是插在胸前,剑柄所固有的朱红色。

或者说,彻底失去颜色的,是已经贯穿了身体的那柄长剑。

然后,异物侵入体内的痛苦,终于变成了确实的感觉。

名为“存在”的痛楚,并没有带给身体在那以上的负担,而是如同明确的暗示般让我将穿透胸口的异物**。

“……”缓缓地让充斥着魔力的空气流入肺部,下意识地握住驻留在胸口的剑柄,将其染上自己的体温后,尽管带着一丝犹豫,我还是顺利地拔出了穿透了身体的长剑。

水晶般的透明质地,镶嵌在扁平剑身中极有规则却无法理清的纹路,如果没有握到剑柄的话,我手中所持有的,就算说是中世纪的传奇艺术品也不算过分。

但是,拥有长剑外形的“这个”,有着与它的外形很匹配的用途。

那就是“用于杀戮的武器”。

寄宿在体内的毒——凤凰之泪静静地流动着,然后违背本人的意志,擅自在握住剑的那只手臂中构造出结构复杂的“鞘”。

作为那种活动的反馈,手臂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仿佛刺青般漆黑的花纹。

整个手臂被蛇形的花纹所缠绕,而手背的正中,出现的则是略成三角形的蛇头。

仿佛感受到手中那把长剑的存在,蛇头的纹样立即开始了变化——三角形中的一角慢慢分裂展开,最终变成一个张开大口的蛇头的剪影。

“呜……”大量的热量从张开的蛇口以及位于手中的剑柄上同时散发出来;相互呼应,几乎能够让身体融化的两种热度,按照它们所独有的节奏波动,彼此共鸣着。

“……适性比爱丽榭还要高吗?应该说你是个幸运的家伙,还是该感叹你体内的‘那个’是个可怕的魔药呢?”

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忍受着足以剥夺知觉的热度的自己,并没有闲暇去关心这样的语句到底有什么意义。

变成协奏曲的复数热量的波动似乎持续了很久,但是,当频率上拥有微妙差异的两股热量最终统一步调的时候,彼此交叉作用于身体的热量的威力就开始缓缓衰退,给承受住高热的身体以喘息的机会。

“哈……哈……”大口呼吸着甜腻的空气,虽然充斥其中的魔力让人很不舒服,但吞入体内,稍带一丝凉意的空气还是起到了冷却身体的作用。

手背上的蛇首花纹已经固定在张开大口的姿态上,而仍然握在手中的剑柄,也不再释放多余的热量,现在只是反射自己手心的温度而已。

“……看来临时刻印已经完成了,没有arkrid的血统还只用十分钟来同化excuteria的家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很有意思的对手呢,呼呼呼……”

带着轻快笑意的语句,同时产生的是强烈的违和感。

背景中,本来应该存在的声音,现在彻底消失了。

永恒之绯红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持续的搏动,沉稳的跳动声,现在被奇怪的寂静取代了。

立即将视线转向它所应该在的方向,但是,拟态成人类心脏的永恒之绯红的姿态,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到底在东张西望些什么呢,莲。”

简短的问句从视野的死角处发出,带有ash音色的声音,仍然带着ROSELYN的轻快笑意。

“如果是要找接下来的女主角的话,那可得先给她些准备的时间呢。”

“……”确认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言语的机能似乎被突然剥夺了。

同样的金发与血红的瞳仁,拥有和ash相同外貌的少女,正扶起已经失去意识的ash,在敞开的领口中露出的白皙颈项上留下一个绵长的吻。

纠缠在一起,视线迷离的少女,构造出一幅有些**的画面;但是,让我失去言语的,并不是这个原因。

白皙的颈项上,从少女粉红色的唇角延伸出的,是一道深红的直线。

没有任何疑问,那是ash的血所绘出的东西。

那么,此时那个少女又在做什么呢。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品尝味道一般深吻ash的颈部,但是,那只不过是吸血这种行为所留下的虚象而已。

吸血行为。

吸食身为吸血种“闇主”ash的血液。

吸食混有最强毒物“凤凰之泪”的ash的血液。

即使已经见识过ash blade超乎常理的破坏力,以及由凤凰之泪所引发的藐视世界的法则异动,到最后让自己感到异常的,却是最易于理解的吸血行为。

尽管逻辑上很可笑,但拥有人类常识的存在,本来就会受制于双眼所见到的现实。

“你……”

“太过惊讶可不好哦,为了让灵魂实体化,需要一点这孩子的血,而且……”

接下来的语句,被简略到只剩下简单的嘴唇运动,然后,她又一次露出了有些狡黠的微笑。

“还是让我们更加专注于自己所应该扮演的角色吧。”

与ash相同的赤瞳中,感情被自然地抹去了。

少女放开抱住ash的一条手臂,不再握住任何东西的白皙手掌中,出现了剑的形体。

那是与她所称呼的excuteria拥有相同外形的长剑,但是并非没有任何颜色。

比火焰略微暗淡的红色与体内所流淌的液体的颜色,是一样的。

“我等即罪(we are just the sin)。

我等仅追寻唯一之审判(we are looking for the unique judgment)。”

简短的宣告后,失去表情的少女开始了行动。

Ash身边的人影瞬间失去了踪迹。

超出人类动态视力捕捉能力的运动,最后也只在空中留下了复杂的红色轨迹。

“……”舌尖的感觉被突然出现的苦涩填满,覆盖在右臂上的刺青驱动手臂,让手中无色的长剑运动起来。

几乎没有重量的excuteria在空中飞舞起来,无色的剑身绘制出的浅浅残像,与停留在空中的红色轨迹产生了若干若即若离的交点。

“叮,叮……”仿佛风铃一样轻盈的撞击声,但那并不代表此刻身体所承受的冲击就像摇响风铃的清风那样柔和了。

两把长剑间宛如蜻蜓点水般的相互碰撞,带来的却是与那轻盈的撞击声一点也不适合的沉重冲击。

每一击的力度都足以让握剑侧的手臂立刻脱臼,而如此程度的打击,却像开玩笑似的在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重复了数十回。

神经在冲击到达的第一秒就放弃了原本的职责,痛觉被省略成单纯而强烈的触觉,而作为痛觉补偿的麻痹感,则贯穿了整个手臂。

但是,只需要转移视线,就能够看见刻有刺青的手仍然握着excuteria这个事实。

虎口仿佛被利刃切过一样裂开,但是没有血液流出,只剩下宽阔裂口的手掌,比什么时候都要像一件无机的艺术品。

“只有这种程度吗?”仿佛挑衅一样的语气,其实只是在哀叹自己的无力而已。

即使手臂的动作能够跟上对方的攻击,无法适应的身体也无法承受仅仅一击的攻击。

不,在那之前,连对手的身影都无法捕捉的自己,本来就没有计较胜负的资格。

自然地退开一步,让哀鸣的身体得到略微喘息的时间内,持有红剑的少女的姿态,又一次固定在面前的空间内。

“而后,即为断罪(And then that is the end of the sin)”

又一次响起,唱诗般简短而悠扬的语句,与之同行的,是赤红的长剑没入少女面前地面的画面。

“处刑(execute)。”

单词化的命令,地面随即展开了复杂的圆形纹章。

范围没有波及到脚下的土地,但是用于解析“法”的右眼擅自发动了。

“危险。”

拥有复杂纹样的图章在其中的一只眼中只留下了漆黑的色块,代表无法解析的凝固色块,让脑产生了再正常不过的判断。

双腿中瞬间积蓄力量,然后爆发,无视物理法则高高飞起的身体,感受到了贴着皮肤划过的冰凉的空气流动。

刚才站立的点上,已经被突然出现的无数赤剑贯穿——如果没有提前回避的话,有序的身体构成就会确实地变成细碎的肉片。

——非常糟糕的联想和还算不错的事实,此时却不能让身体还在空中自由下落的自己感到一丝庆幸。

——与非常识的对手战斗就必须把常识丢掉。与ash间唯一一次动真格的战斗中,我得到了这样的经验。

“重奏(D.C)。”

伴随攻击落空而连贯地下达的另一个命令,身处半空,无法自由腾挪的自己,只得到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用来回应。

背后传来不愉快的冰凉触感,体会到即将穿透身体的无数长剑的威胁,双眼中的一侧,仿佛与之呼应一般剧烈地烧灼起来。

构成“这个世界”的无数基本法则中的一则被强行粉碎,重新按照莲的意愿组合的法则,成为了最坚强的盟友。

修正对自己产生作用的重力常数数值(g),落下的加速度变为平时数倍的身体,让高速落下的长剑失去了追逐的目标——由微小的速度差所造成的相对距离,对于强行篡改法则的自己来说,已经是很充分的余裕了。

“轰!!”即使在接触瞬间解除了g的修改数值,但超出坠楼速度落下的身体还是重重地撞上地面;冲击产生的巨响到达耳朵之前,最先接触到地面的脚掌还是将积蓄的力量完美地转换成了水平向前突进的动能。

视野中的一切在瞬间变得暧昧不清,似乎能将思考都甩掉的速度,确实地将滞后不到0.1秒落下的无数剑刃丢在了后头。

突进的方向再明显不过,指向的是将自己的武器插入地面,发动某个“魔法”的少女。

没有余裕去考虑接下来的攻击是否会奏效,握在手中,没有颜色的Excuteria高高地扬起,仿佛野兽所自豪的唯一一支獠牙一般。

两人间并不远的距离在瞬间被消灭,无色的长剑划过最后一段轨迹,向还没有拔出武器的少女袭去。

“吭啷!”仿佛玻璃相互撞击然后破裂的清脆声音,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在空中飞舞的无数无色与赤色的透明碎片。

面前的少女挡下了我全力使出的超速一击,拥有相同构成,相互撞击的两柄excuteria,无法抵抗对撞时的冲击,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同时丧失武器的两人,第一次的直接交锋,似乎变成了不分胜负的结果。

然而……

“还没结束呢!!!”下意识地怒吼,没有握住剑的左手紧握成拳,随着身体的运动划出了一个略微倾斜的半圆。

即使没有excuteria那种程度的威力,近距离展开,带有相当速度的拳头,对于身材娇小的对手而言,应该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但是,这样的想法,最终也只是基于人类程度的相互搏斗而做出的判断罢了。

“嘭!!!”巨大到难以形容的响声,并非通过空气传入鼓膜,而是通过撞上某个坚硬物体而颤抖的肉体,直接传达到了大脑。

应该不可能持剑的少女的左手,现在握住的,是与打碎前一模一样的红色executeria。

在几乎无法反应的至近距离内展开,自信即使是厚实的砖墙也能够确实地击破的迅猛拳击,就这样被突然出现的宽阔剑身完全挡住而失去了威力。

瞬间完成的攻防,最终遭遇完全失败的,到底还是自己。

视野中,没有表情的少女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带有一丝嘲笑意味笑容的时候,身体所能够感知到的时间流动,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

相互撞击而崩毁的两柄excuteriad的碎片,此时停止了四散飞落,它们静静地悬停在半空,宛如无数晶亮的水晶装饰品一般。

——不管给予你多少帮助,已经写好的结局也不可能被毁坏了。

没有使用不可靠的言语的必要,凝固的时间段中,收束在眼前酷似ash的少女身体里的所有思绪,毫无保留地传达到了我这里。

——对于连excuteria存在意义都无法理解的你来说,扮演斩断我们身上罪孽的审判者的任务,看来还是太重了。

——所以,已经不需要你来扮演审判者了,连舞台的走向都无法制约的角色,在我的剧本里是不允许存在的。

重新从少女的右手手心诞生的猩红长剑,没有给予还滞留在空中的我任何机会。

“Bye-bye.”幽雅的声音震撼着耳膜,眼前身材娇小的少女,缓缓扬起了握剑的右手。

红色的轨迹划过,然后穿越整个身体,冰冷的异物慢慢侵入体内的实感,反而麻痹了身体被刺穿的痛楚。

像是要摆脱什么似的,少女轻轻地甩了甩白皙的右臂。

异样的漂浮感在那一刻包围了身体。

身体,连同仍然留在身体里的长剑,像是一块被随意抛起的小石块一样飞起,急速远离自己的少女的身影,仿佛在向自己确认,我已经与这一幕演绎到最终的悲剧毫无关系的这一事实似的。

——就这样划出一个平滑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意识,最后被excuteria再杀掉一次吗?

力量与体温被刺穿身体的异物不断地夺走,无法连贯的思考,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精神与肉体间的联系已经变得十分薄弱,除了能够感受到身体像纸片一样在空中飘舞外,已经没有一块肌肉能够按照我的意志自由地活动了。

“然后,这就是你的结局(the end)了。”少女的声音如回音般响起,逐渐变白的视野中,只能捕捉到她将某个狭长的物体**地面的模糊剪影。

“处刑(execute)。”简短的单词化命令,然后,被打断的魔法重新得到执行

仍在飞行的身体正下方,凸现出复杂的红色纹章,随即穿透身体的,是无法计数的腥红之剑——excuteria。

视力已经丧失殆尽,甚至连身体被割裂时的痛觉都无法感知的自己,对于这种攻击的认知,仍然保留了暧昧不明的反复冲击的印象。

明明能够想到,置身于无数利刃下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姿态。

人类的形体被利刃慢慢地割裂,打散,混合着凤凰之泪的血液在excuteria的挥舞下四处飞溅,最后留下的,只有覆盖地面的大片血迹和细碎到不足一提的零碎肉片。

变成那种东西的瞬间,意识就应该当场被抹去了。

然而,任何生物都无法幸存的残酷场合下,自己却仍然残留着一丝模糊的意识:倘若将其称为奇迹的话,也未免太过血腥了。

于是出现的,是关于当前情况的猜测的提示。

“杀掉他?别开玩笑了,对他来说,我们对他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能够一时阻止叫做ren这种现象的小把戏而已;杀掉现象什么的,就算是传说中的死神也做不来吧。”

“哎呀哎呀,结果没有魔女的帮助,恶魔也会这么难看吗。”

其中的一句,是记忆底端浮起的残渣。

剩下的一句,则是轻笑着的魔女的低语。

“恋……”不自觉地叫出她的名字,但言语的流动,却被她主动堵住了。

“现在不要说话,就算是没法消灭的现象,意识到自己死亡的瞬间,人格也会变化的。”

唇间感受到指尖的触感,只剩下简单线条排列的虚幻视界在那一瞬间化为了“真实”。

“虽然有些不爽,但我可不希望和那女人的孽缘在这里就断掉啊。”

名为ren的“我”如是宣告着,而所带有的声音,却混合着本不应该在此出现的“她”的清澈音色。

…… …… …… ……

“嗯?”名为ROSELYN arkrid的存在,没有理解此时在眼前发生的事情。

接受了自己所给予的excuteria的男人,应该是在压倒性的实力差下被excuteria所构成的处刑场撕成碎片才对。

遭受能够破坏物质本身构成的刀刃数次斩击,即使是回复力强如闇主的种都不可能回复原状的身体,现在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在眼前重现了。

然后,同样无法理解的,是存在于他手中,复数存在的excuteria。

虽然不是给予他的时候的那种拥有宽阔剑身的西洋长剑的式样,但缩小成佩剑大小的透明刃物上,仍旧反射着不可能进行仿制的水晶般的光泽——那是将散落在空气中,极端细小的物质(尘埃)与构造世界的本质(以太)交织在一起,然后进行高度压缩成可以触摸的固体时才会出现的光泽,而能够达到这一技术的,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溶有arkrid血脉的存在而已。

“虽然有些不爽,但我可不希望和那女人的孽缘在这里就断掉啊。”

双手持有excuteria的男人如是宣告着,夹杂着宛如年轻女性清亮音色的声音,并没有让ROSELYN投以过多的关注。

不,更正确的说,是没有时间去关注那样细小的“异常”。

名为天夜莲的“敌人”,在释出自己的声音的同时,发动了第二次的攻击。

没有勉强自己的肉体做出之前那种非人的运动,站在ROSELYN对手立场上的男人,只是将右手所持有的excuteria毫不犹豫地挥下而已。

标的物并不是ROSELYN,因为此时她与对手隔开了至少五米的距离。

“咔……”然而,尾随仿佛是毫无意义的攻击动作的,是清冽的声音,是象征某物龟裂的声音。

脚下所踩踏着的纹章,名为处刑场的支配领域的边缘,出现细小的裂纹。

填充在纹章中的魔力开始溢出,构成纹章的赤色文字重新化为带有一丝颜色的甜腻空气流时,纹章上的裂纹也开始逐渐扩大。

“什……”无法理解足以毁坏一切的“领域”遭到破坏的这一事实的ROSELYN,第一次产生了明显的动摇。

“惊讶是不需要的,和掌控了‘驱力’的‘悖理’战斗的话,至少也要做好舍弃自己所理解的‘常识’那种程度的觉悟啊。”扬起左手的excuteria,仅用一步就来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只是带着轻笑的语气,随意地将手中的利刃斩落。

还没有被裂痕侵蚀的处刑场,主动对袭来的攻击产生反应,凭空生出的两把赤色利刃,交叉在ROSELYN身前,想要挡住对方的攻击。

然而——

“哧——”甚至连稍稍减缓对方攻击的速度都没有,伴随着轻柔的丝绢被利刃划破一样的干涩声音,修长的剑身**脆地切成两段。

“嘁”无色的剑尖在眼前不远的空中,透过护住自己的长剑,划出了一道白色的垂线;ROSELYN不甘心地啧舌,然后迅速地向后退开一步,以避开对方足以穿过自己身体的斩击。

两人间的距离再度被拉开,虽然只有数步之遥,但也已经足够让ROSELYN用双眼捕捉对手,再次启动称为处刑场的魔法。

“execute”再度下达攻击的命令,引出的是难以数清数量的excuteria。

包覆住莲周围的半球形空间被赤色的长剑填满,没有任何时间延迟,接受命令的瞬间,数量超过一百的长剑,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不同的角度击发,然后刺穿莲的身体。

或者说,本来应该是那样。

“吓了一跳呢。”即使身体被无数的长剑包围,以至于变得像外形诡异的刺猬一样,莲的语气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因为刺向他的长剑,没有一柄命中他的身体。

虽然只有一厘米以内的误差,但从各个角度投射出的剑,遭到了同一种武器的格挡而微微偏离了准心。

只需要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在一片鲜红的剑簇深处,反射着微弱的闪光。

“无色……executeria,这样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ROSELYN小姐,即使是处刑场,也是由这个世界的法则所支持才能够存在吧,对于能够支配法则的ren来说,有样学样的复制应该没什么困难吧……不,应该说……”

既像男人又像女人的声音,停滞了短短的数秒。

密密麻麻的赤色剑簇,在声音停止的瞬间开始龟裂,粉碎成无数细小的红色碎片,最终消散在半空中。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的技术能够达到的顶点,我们能够轻易的将其超越,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吧。”

接续足以让ROSELYN瞠目的话语,眼前叫做REN的男人,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双剑。

仿佛呼应着男人举起双剑的动作,脚下已显得残缺不全的纹章,像是遭到橡皮擦除一般失去了原有的图案。

甚至连惊讶都被排除在外,当ROSELYN窥视到突然出现,用于制约自己自由的利刃时;她就已经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话语,是不折不扣的真实。

数量只有两对,彼此交叉的四柄细长的透明佩剑,完美地夺去了ROSELYN双手活动的自由。

没有出现划定领域的纹章,甚至没有出现用于驱动处刑场的简短单词串列,只是举起手中的剑,那个男人就能够驱使处刑场中的excuteria做出压制对手这种极端精细的动作。

那是身为处刑场的开发者,应该比谁都了解这个魔术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凌驾于所谓“魔术王家”的存在,现在就在眼前。

即使灵魂因为长期固定在“永恒绯红”中而忘却了时间的流动,ROSELYN也能明白,从半实体的身体背后升起,迅速向四肢蔓延的寒意,是名为恐惧的感情。

因为此时的她,遇见了比经历了长久的时间,只专注于一件事情的自己还要异质的存在。

即使是作为构筑自己武器依据的法则也必须服从他的管束,将构筑世界的法则一并揽入自己手中的这个人,眼前不可能存在什么敌人。

——将之视为敌人的瞬间,也就意味着放弃依赖这个世界内的所有法则。

——那样就和否定自己的存在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正因为这样,不能和那样的存在敌对。

“那么,让一切都结束吧!”不应为敌的那个人如此说道。

无色的纤细剑身扬起,附加上相当相对速度的佩剑,就这样向ROSELYN突刺而来。

时间几乎没有向前流动,原本相隔一段距离的两个人影,似乎在同一时间内重合在了一起。

但是,细长佩剑穿透身体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此时的场景中。

“……偏偏是这个时候吗,时机真是太差了。”

宛如恋人般投向ROSELYN怀中的ren淡然地低语,他双肘以上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此刻只留下带有鲜艳红色的光滑断面。

而消失的部分,现在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因为失去血色而展现出的苍白,让那两条断臂看起来更像是无机的艺术品。

但ROSELYN相当清楚,那并不是自己的杰作;虽然光滑的断面像是executeria斩切的结果,但在处刑场被完全消灭的情况下,自己不可能构造出复数的executeria,并且异常准确地切断高速运动中的他的手臂——不,即使有处刑场,构造并且投射executeria的速度也很难赶上刚才以那种速度运动的ren吧。

然后,碰触ren身体的ROSELYN,理解了造成这种异象的原因。

不应与之敌对的对手,正在被世界本身所抹杀。

肉体内部的联系逐渐减弱,所以手臂才会脱落,让自己躲过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而他被世界抹杀的理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果然,统合支配世界法则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意识无法认同呢。”

只需要改变无数法则中最微小的一条就能够让世界因为变质而灭亡,那么能够自由篡改法则的ren,就是这个世界的意识最无法容忍的存在。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即使自身在被世界抹消,支配一切法则的男人还是平淡地说道,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于己无关似的。

“既然本质已经是罪了,那么再去烦恼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爱丽榭(ash)和我不一样,所以,由你强加在她身上的弑族之罪,就让我来抹去吧。”

“已经……什么都看穿了啊。但是,濒临消灭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paradox……不,只需要你和我同时被executeria杀死的话,这个故事就可以顺利地完结了。”

残留在右臂,不完整的蛇身剑刃的刻印微微发出光芒,然后,宛如呼应arkrid家族所特有刻印的活性化,男人的身体表面慢慢浮现出细碎的复杂文字行列。

“悖之刻,没想到会在有意识的时候用上这种东西啊。”

甚至连脸上也覆盖上狭长文字阵列的男人,唤出留在身体最深处的那个术式名字的瞬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就像莲说的那样,你所编写的剧本,最后就让我来写上结局吧,虽然,可能会有些粗鲁啊。”

“什……”

因为出乎意料的情况而发出惊呼之前,名为ROSELYN arkrid的声音,已经被利刃斩开肉体时发出的钝响所淹没。

从相反的方向先后穿透还没分开的两人身体的,是外形极为相似的两柄长剑。

一柄如同鲜血般猩红,而另一柄则宛若不带一色的水晶般透明。

“让故事的编织者和最后的处决者就此同归于尽,把一切的咎因都归结到不在的人的头上,那么那个孩子就不用背负任何东西了。”胸口和腹部被长剑所刺穿,伤口中不停渗出鲜血的ren,尽管吃力,但还是微笑着向自己的对手说道。

“这……何等愚蠢……”同样被贯穿的ROSELYN,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

“比起花去这么长的时间,只是为了编织一个不会让任何人高兴的剧本来说,至少我还能够给予至少一人以救赎吧,虽然代价有点高啊。”

“救赎……吗?说到底,那也只是你自我满足的看法……”与ren不同,只是用少量ash的血液与魔力构筑出的身体,并没有办法承受两把excuteria的同时贯穿。脆弱的内部构成开始崩坏,身体逐渐还原为单纯的魔力的ROSELYN,到最后还在否定着ren的想法。

“必须直视悲剧的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得到拯救呢……到最后,你也没能……理……解……”ROSELYN的意识逐渐变得稀薄,最终变成一缕带有绯红色彩的气流的她,只留下了不完整的留言。

但ren却明白了那样的对话背后的意义。

“是吗……不过,擅自赋予她如此恶劣的命运的你,也真的相当差劲呢。”

“…… …… …… …… ……”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被executeria贯穿的ren,像是断线的人偶一般,慢慢跪倒在被称为永久之深红的舞台上。

“到最后,还是南辕北辙了吗?看来我也只是一个差劲的同伴哪。”

只剩下两人的“舞台”上,最终留下的,是失去双臂的男人带有一丝苦涩的叹息。

Extra case: 回溯(flash back)

“如果有你在的话,其他的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尽管追击者手中的火把所绘出的包围圈渐渐缩小,尽管从伤口中流出的血已经把穿着的衣物浸透,仍然没有放弃与自己十指相扣的“他”,依然轻笑着说着毫无浪漫气氛的台词。

“到最后也还是一个不懂风趣的人呢。”不自觉地将头靠向他的胸口,感受他胸口残留的最后一丝体温时,我才发现自己忘记应该怎样流泪了。

“眼泪,流不出来了呢,应该怎么办啊。”慢慢地将视线埋入他的胸膛,因为自己的异常而微微颤抖的时候。一只宽广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头上。

“无法流泪的时候,就微笑吧。哪怕像往常一样嘲笑我的愚蠢也好……至少……”

依然带有笑意的朴素语句,随着他胸口最后一点温暖的散去而中断在半空。

“是……这样……呢……”握紧他已经变得冰冷的手掌,尝试记住此刻心情的自己,却没法记下任何东西。

一直温柔地对待自己的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了。

能够记下的,只有这个事实而已。

“再见了……”

没有保留过多的留恋,roselyn 放开一直握紧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

刚才还在远方,宛如星辰般闪烁的点点火光,现在已经近在咫尺,变成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所放出的亮光。

“大小姐”衰老而又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即使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是一直照料自己生活的管家。

“不要再和那样污秽的魔术师有所牵扯,回到老爷和夫人的身边吧,他们真的很担心您的事情。”

“是那样吗?我明白了。”失去最重要的人的少女,并没有回过头,只是背对着一直追踪着自己的管家,以及由他所带领,全副武装的仆人们,淡淡地回应道。

“您能明白真是太好了……那么就赶快回去吧……”松了一口气的年迈管家将随身携带的斗篷取出,准备将之覆在少女被灰尘弄脏的外衣上时,他并没有注意到由少女指尖伸出,随着火把火焰的跳跃而微微闪烁的黯淡丝线。

“在那之前,需要向如此显示自己忠实的你们表示感谢呢。”天鹅绒的漆黑斗篷触及少女身体的瞬间,伴随如此的语句,年迈的管家突然发现手中的斗篷已经飘然滑落地面。

是因为自己已经年迈到无法接住斗篷了吗?如此想着的管家,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布满老人斑与扭曲的青色血管的双手已经变成一把松散的灰尘。

“哎……”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表示惊讶,带有稀疏的灰白头发的老人的头颅,已经悄然从他的肩上滚落。

没有任何鲜血飞溅的场景,老人的头颅就像脱离枝干的枯叶一样从支持它的颈项处脱落,然后,失去头颅的身体,在失去重心缓缓倒下的过程中变成了四散飞扬的灰白尘埃。

“长久以来的照顾,辛苦你了……”没有对只剩下头颅的管家投去任何视线,少女缓缓转过身,面对已经失去首领的“忠实”仆人们,扬起了还连接着什么东西的右手。

“接下来,也需要对你们表示感谢呢,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

少女露出了笑容,一如以往的那样纯真,诚挚,让人难以质疑那是几可乱真的赝品。

唯有一点。

“救……救命……”

意识到所谓的感谢只不过是饱含恶意的屠杀时,想要逃命的仆人们才发现虽然不起眼,但已经密密麻麻地绕满全身的透明丝线。

仿佛陷入蜘蛛的网中,坐以待毙的生物、

不,也许比那样的情况还要恶劣。

“这一幕的剧本,已经结束了。”褪去笑容,不知何时披上已故管家所送来的黑色斗篷,平静地俯视为了挣脱缠绕在身上的“线”而苦苦挣扎的仆人们的少女,自然地弯曲了明显被什么东西所系住的小指。

“哧”某个锋利的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划过虚空,在那之后,因为火炬的亮光,因为人们嘈杂的声音而惊醒的的森林,又一次回到了往日的宁静。

“然后,新的故事就由我来……”踏过薄薄覆盖地面的尘埃,独自一人的少女在夜空下喃喃自语着。

Scene 1 the end

火焰升起,然后,生命消散。

不管用多么长久的时间塑造而成的东西,将其毁灭的时间,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

繁荣了大半个世纪的望族,阿什福特(ashfort),在短短一夜之间就遭到灭顶之灾。

四处升起的火焰贪婪地蚕食着历经家族三代人苦心经营的产业,房屋,农田,果园;并将其化为照亮夜空的明亮火焰,以及不再拥有任何价值的灰白余烬。

然而,面对越来越剧烈的火势,阿什福特所有的领地内并没有一个人想要出来挽救。

或者说,没有办法挽救。

被火光照亮的大路上,堆积着若干灰白的细碎粉末。

与刚刚燃尽,还带有一丝热度的余烬不同,散落在道路上的东西,是人类遗留下的最后一点残骸。

没有出血,也没有疼痛,发现起火而赶来扑灭的领地内的居民,甚至连自己的死都没有察觉,就被分解成细碎的尘埃。

黯淡的丝线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于夜风中漫无目的地摇曳着。

看似脆弱到只要稍加用力就能破坏的存在,已经吞噬了数十人的性命,并将其变成随风飘散的灰尘。

Ash blade,外表仿佛丝线般柔弱的武器,却有着“刃”这样不吉的称谓

将触及到的一切化为尘埃的无数“刃”的正中,披着漆黑斗篷的少女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一共28人,领地内带有阿什福特这个名字的所有人,全数遭到ash blade的歼灭。

不管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杀意,到最后都保持着迎接自己心爱女儿的笑容的父母;还是看到人类在眼前变成飞灰,失声尖叫出来的姐妹;与自己有着独一无二关系的人们遭到ash blade屠杀的时候,被漆黑斗篷包裹住的金发少女,只是毫无兴致地在一旁看着而已。

在自己希望的故事里,这些人并没有出场的必要。

所以,在“他”已经离开的这个悲伤故事最终,失去存在意义的阿什福特家族,被新的创造者无情地抹去了。

“轰————!!”

足以撼动地面的崩塌声从身后传来,最初的起火点,被自己当做容身之所,同时也是阿什福特家族灭亡起点的那座宏伟的房屋,最终被火焰所吞噬,发出了临终前的最后叹息。

无所谓悲伤。

无所谓矛盾。

无所谓痛苦。

只是,希望有人能够理解曾经置身于这个已经完结的故事中,自己的感受。

“……”

将容身之所抹消的少女,现在只是像一个构思剧本的剧作家一样,在已然染红天际的火光中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的名字是罗萨琳 阿克奎特(roselyn arkrid)。

最初的arkrid,同时也是所有持有arkrid之名的人们所背负罪责的,最初的缔造者。

多余的记忆混入已经相当混乱的意识中,虽然是保存时间接近千年的古老记忆,但我并不会因此感到丝毫的荣幸。

促使她行动的最初的理由,仅仅是希望找到理解自己的人而已。

——所以,只需要重复自己的经历,那么就一定会有和自己相同感受的人吧。

然后,只有作者知道内容的剧本,展开了它跨度长达近千年的伏笔。

直到适合作为主角的人选出现为止。

于是arkrid家族在剧本的最后被毁灭了,留下的是被自己的负罪感所折磨的爱丽榭。

的确是相当宏大的剧本,而于此同时,的确也是相当没有意义的剧本。

没有人得到救赎,留下的只有更加深刻的绝望。

“所以说,再也没有比自说自话的剧作家更愚蠢的存在了!”

“所以说,再也没有比自说自话的剧作家更愚蠢的存在了!”

脑海中的想法转换成有声的言语,在耳边以相近的复数音色重复着。

但是,那并非幻觉。

“好些了吗;莲,现在可以起身了吧!”

“好些了吗;莲,现在可以起身了吗?”

双手分别被比自己小很多的手掌轻轻握住,语调上稍稍不同的两个声音,代表了我相当熟悉的对象。

“啊啊,大概吧!”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纯白色的背景,以及轻轻握住双手,分立在我的两旁,外表一模一样的少女。

“欢迎回来,莲!”

相似的两个声音带着微妙的时间差,先后重奏着。

“我回来了,轩,辕,这回也麻烦你们了。”没有将视线分散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身上,支起身体的自己,微笑着同时回应她们两人。

因为是容貌相同的双子,所以不需要在回应的次序上做出取舍。

“平安的话怎样都好……”

“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进行了两次重置(reset),不把自己当回事也给我有些限度,这个笨蛋!”

没有继续之前相同的话语,完全不同的语句从两侧传来。

正因为是宛如镜像的彼此,所以对于自我的认知,她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但不管怎样,托眼前这一对双子的福,天夜莲才能够在这里思考些多余的问题。

镜之双子,在被称为八相的团体中,也仅有这两人承担着相同的称号。

如同镜子般准确地复制并再现出她们所能触及的世界中存在的一切情报,这就是“镜”所代表的意义。

无所谓现在或是过去,只要是存在的情报,对于她们而言,不存在无法获取,抑或是无法复制这一可能。

对,比如说“人格”这种东西。

被杀掉的话,即使肉体机能能够依靠外力再生,意识到死亡的人格也会崩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这就是人不可能复生的真理。

但是,被ash arkrid杀死,随即又自己追寻死亡的天夜莲,本身的人格并没有发生崩坏——虽然不合常理,但这也只不过是耍点小聪明,把整个世界都蒙骗过去的结果。

人格认知肉体死亡之前,尚未开始崩坏的时刻,拥有“镜”之异名的双子就已经完成了对“天夜莲”这一人格的复制。

而持有悖之刻的身体,早已否定了死亡这样的结果。

即使崩坏也存在无数备份的人格。

即使受到怎样致命的损害都能全数将其否定的身体。

非常巧合地达成上述两个条件的天夜莲,连凭借自己的意志死亡都没法做到。

无法依靠死亡逃避任何问题,无法凭借死亡获得任何救赎。

非常玩笑的现实,非常现实的玩笑。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既是她的愿望,也是对于没有拯救她的你的惩罚吧。

叹息般的语句,而我却忘记了最初的作者的名字。

但是,现在并不需要为这样的事情浪费多余的感情。

“现在,ash的情况呢?”面对掌握一切情报的少女,现在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个而已。

“…… …… ……”

令人难堪的沉默,没有做出任何说明的双子,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是非常不好的预兆。

然后,镜像的双子,司马轩,以及司马辕,将纤细的手指缓缓地覆上我的额头。

“即使能够获得情报,”

“那也不代表我们能够准确地描述。”

“现在尘之剑的情况太过暧昧。”

“所以,希望莲能够亲自去确认。”

停留在额头的指尖稍稍增加了一点力道,轻微的眩晕感后,视野内纯白色的背景很快被另一幅我很熟悉的画面取代了。

遭遇ash blade吞噬,现在已经空无一物的最后舞台。

永久深红的庭园,以及,名为roselyn arkrid的女性的最后战场。

令人不安的红色与过量到仿佛随时会溢出的魔力像是从没存在过似的消失殆尽,因为ash单方面的破坏而变得异常空旷的场地中,只剩下先前那场战斗的生还者,以及适时出现,负责善后的清理者。

“吴……”朝向背对着自己的那家伙唤出他的名字,而作为回应,他很快地转过身,露出了一成不变,有些像是狐狸的笑容。

“看来经历了一场很麻烦的遭遇呢,辛苦了。”

玩笑一样的语气,当然没有任何“辛苦了”的真情实感在里面。

但是,很麻烦这一点也许说对了。

只是为了某人完成度很低的剧本,一天之内被动进行两次死亡体验这样的事实,的确可以用很麻烦来形容。

但是,如此麻烦的经历,至少能够给予一人以救赎。

如是想着的自己,提出了在双子面前提过的相同的问题

“ash的情况呢?”

“……不好,或者说,你自己看的话比较容易掌握情况。”

如是干脆回答的吴稍稍侧过身,让我的视线能够接触他身后的景象。

“……”

Ash,就在那里。

然后,ash不在任何地方。

即使那是和ash一模一样的金发。

即使那是和ash一模一样的赤瞳。

即使那是和ash一模一样的容貌。

但是,我所知道的ash,并不会因为我的直视,露出胆怯的神情。

“你,到底是谁?”喉头被某种东西堵塞,宛如呼吸困难的痛苦感觉,让吐出的语句也变得支离破碎。

不论怎样否定,能够想到,而且符合现在情况的假设只剩下一种。

“救赎什么的,只是你自我满足的看法而已。”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Roselyn最后的留言,与面前展现出软弱一面少女的道歉,混合成了对于自己最为刺耳的嘲笑。

即使没有选择死亡来结束一切,称为ash arkrid的存在也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戏剧落幕,演员退场,所谓的事实,就只有那样而已。

并非从踏入这座庭院的那一刻起,她才变成受到roselyn剧本制约的所谓处刑者。

甚至早于对于处刑者这一身份的自觉,在roselyn完成剧本的时候,名为ash arkrid的处刑者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以处刑者的身份出身。

以处刑者的身份成长。

以处刑者的身份完成职责。

最后,以处刑者的身份接受制裁。

在那以上的职责,都会是对于处刑者这一身份的背叛。

完美到连针都插不进的展开,却因为我的横加干涉而强行断开了。

成为我的搭档,然后,不许为了无谓的负罪感赴死。

在自己看来是救赎她的台词,最终却变成了否定她存在意义的语句。

不需要处刑者。

不需要作为处刑者,却背叛了那个角色的ash arkrid。

即使痛苦也是自己存在意义的价值,因为如此的简单台词,随着戏剧帷幕的草草落下而粉碎成毫无价值的碎片。

负罪感被剥夺,存在价值被否定,甚至连创造自己连同整个剧本的作者也被一起消灭。

叠加起来的事实,甚至变成了超越死的认知。

所以,理所当然而又无可挽回的,ash arkrid的人格被ash arkrid自己否定,然后彻底崩坏。

留下的只有宛如残骸又像是初生婴儿一般纯净的她:站在我面前,无限接近又无限远离ash的少女。

可悲的事实,同时也异常的可笑。

即使是一个糟糕的剧作家,但roselyn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即使作为搭档也无法理解她的真正想法的自己,想要为她谋求救赎的希望,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的想法罢了。

“不用那样道歉也可以哦,因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费力地对着已经变成陌生人的她露出笑容的时候,名为莲的愚者的手中,并没有抓住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尾声

“少许的,对于这样的结果有点不甘呢。”一切得到完结的最后,和自己共生,抑或是占据自己心中一角的悖理魔女,月神恋,只是淡然地在我的心中这样低语道。

然后,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再度遁为无形。

无法称为感想的感想,我也只有用无声的苦笑来加以回应。

被roselyn刻上的蛇身刻印最后也没能完全消除。

即使脱离身体的双手再度还原到能够使用的状态,但从手腕开始,不断盘旋延伸至手肘顶部的漆黑刻印却并没有随着身体上伤痕的愈合而消退,而是如刺青一般顽固地驻留在右手上。

“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考虑用手术去掉。”飘然离开的吴给出了这样的建议,但我最后还是拒绝了。

失去了最后的继承者ash arkrid,曾经的魔术王家已经彻底地退出了舞台,只留下了少数的纪念物。

永恒之深红的毁坏似乎让协会十分愤怒,由于我们的行动,他们煞费苦心地保护了近一千年的魔术装置平白无故地变成了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尽管协会内甚至传出了拘捕并处分处理机关代理这样的谣言,但最后还是在某次的魔术师集会上被某人压了下去。

“那孩子已经完成了她要做的事了,继续在arkrid的成果上纠缠不清可不符合魔术师的矜持啊,作为代替,就由老朽来想个折衷之法吧。”

然后随时会变成两个组织间冲突的风波就这样被平息了,虽然方没有说出做成这件可谓是壮举的当事人的姓名,不过我也已经猜的一清二楚了。

依然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是第二位的魔法使,ZELRETCH,只不过这次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拄着那根让人印象深刻的水晶手杖。

“启动第二法的媒触作为折衷被送出去了,虽然可能还没有arkrid家的永恒之绯红那么珍贵,不过就经历过的时间来看,还是可以算作是用来补偿的宝物吧。”

随意放弃上千年随身携带的礼装的魔法使,现在只是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带着毫无嫌隙的笑意向我叙说着。

“抱歉,关于ash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用说那样的丧气话也可以呢,吾辈不是说过了吗,她回来是为了终结某些东西的,你只不过是恰好见证并参与了她终结的过程的那个人而已,不用太过自责。”

“抱歉……”即使面对老人温和的安慰,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回复,也只有不断地道歉而已。

“不过,稍微……感到有点可惜呢,虽然陪伴了吾辈近一千年,但是像尘之剑这样让老朽感到有趣的人,arkrid家族中也只有遇到两个呢,再也没法遇上的话,继续这样看不到尽头的人生,也变得有点无聊了啊。”

没有对我的道歉投以过多的关注,老人只是有些落寞地丢下这样一句感慨,然后从这个境界中慢慢淡出。

名为ash arkrid的女性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取代人格崩坏的她,以她的样子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少女,不要说是过去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拥有。

因为相互杀戮所联系起来的牵绊,已经随着舞台幕布的落下而支离破碎。所以,即使现在就离她而去,那也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即使是这样,觉察到他人的视线就会立刻露出胆怯表情的少女,依然留在我的身边。

无所谓堂皇的理由,已经不是arkrid的那个少女,并不是可以随意舍弃的存在。

旨于拯救,最终却毁坏一切的错误的结果。

南辕北辙的努力,南辕北辙的结果。

并不是能够置之一笑的事实,因此我只有将其背负这一选择支。

无所谓获得救赎,抑不是减轻罪恶感这样利己的动机。

只是想看着自己造成的错误对于自己所进行的嘲笑而已。

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将一切都背在身上的莲,只是选择了对于自己而言,伤害最重的结果。

Chapter01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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